高一五班正好40个人,一排四人列成一个整齐的方队。
要说军训里最难熬的就是站军姿,因为太晒了,脑袋发昏的同时心也在滴血,不知道今天过去皮肤又要黑到哪个程度,余照脖子不动,无聊地乱瞟。
据她观察,周围的人只有与她隔着一排的斜前方男生没晒黑,后脖子露出来的皮肤还是粉白的,真抗晒,羡慕。
皮肤滚烫,嘴里干涸得咽唾沫都费力,一溜溜的汗顺着发丝流到脸颊,滴到衣领上,感觉自己的衣领能拧出水来。
这是2008年的8月下旬,同学嘴里有史以来最热的夏天。
他们在操场上就是一块块人形纱布,不管倒进去多少水都会一滴不漏渗出来。
青春似乎散场极快,她被催促着长大,也期待着长大,不知不觉间就要迎来自己的16周岁生日了,今年的生日一定要红包,她目光坚定了一点。
“向左——转!”
教官年纪不大,南方人,军训伊始喊口号时,因为“呀二呀”的发音使队伍哄堂大笑,他不知所措地板起脸,还是身旁一直抱臂看着学生的班主任徐老师破口大骂镇住了场子。
向左转,背对着太阳,也代表着可以暂时休息会了。
余照吐出一口热气,在天赐般的“原地坐下”声音里,不顾尘土,赶紧屁股着地,结果土都是烫人的,好像正坐在煎鸡蛋的铁锅上,就差喷点油滋滋冒油了。
原本在前方的顾江帆变成了与她平行,察觉到班里的很多男生有意无意地往她这瞧,余照暗戳戳用胳膊肘碰一下朋友,换来一个憋着笑的回应,也是一个胳膊肘。
“你们俩打电报呢?”
余照心虚地回头,徐老师正站在繁茂树底,一身黑色印花的裙子衬得她腰身纤细,卷发风情漂亮,涂着红唇的嘴角却严肃绷直,余照装作无事发生扭回头,没想到下一秒徐老师就开口让她过去。
她蔫巴巴脱离队伍,站在徐老师的对面,看她们两个相对的鞋尖,徐老师的黑色尖头高跟鞋好闪,她的黄胶鞋侧边还带着土,转向的时候蹭到的。
据说他们是徐老师带的第一届学生。
这个年轻的女老师展现出了与外貌截然不同的教学风格,非常的...凶悍,高声怒骂是常态,军训开始这么久了,余照就没在徐老师脸上见过灿烂笑脸,顾江帆说她们寝室背地里叫徐老师“铿锵玫瑰”。
此刻想笑不仅不合时宜,甚至可以说是找死,她头垂得更低了,微微鼓起脸颊,做好了迎接开学第一骂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的是,她眼前出现一本英语必修三。
“打开单词表。”徐老师走近一些,果香的幽幽香水味儿让余照不着痕迹吸一口气。
现在,徐婷婷在她的眼里,是看得见与看不见的美丽双重具备的精致女人,香水就是看不见的美丽,让人着迷。
“就这个吧,你从这开始读。”
余照垂眼,清清嗓子:“damage....location....po..polluted....”
一连念下去十几个,徐老师板着脸:“你音标学得不错。”
“我的英语技能只适合应试教育。”
徐老师似乎对于她能说出来应试教育几个字有点意外,这个结论倒不是源于她自己,而是源于初中的英语老师,那时老师在家长会后与妈妈林美珍交谈,顺口问起了余照的英语成绩高分的窍门。
说起这个林美珍也疑惑。
“我们也纳闷,这孩子从小这样,成绩像过山车似的!高的高,低的低,一中和,中等水平。”
“也没见她努力背单词,之前让她教教邻居家的孩子学英语,她连语法?是叫语法吧?语法都不会。”
“我们就问她,那考试的时候怎么办?她说阅读题就算有不认识的单词,也能猜出来是什么意思,读一读就知道选什么填什么,真挺奇怪的,我和我家老余谁也不会英语。”
老师点头:“那这孩子就是纯粹适合学英语,悟性高。”
“嗨她呀,不行不行。”林美珍摆摆手,“之前她表哥跟她用英语对话,她完全不行,读单词读课文都正常的,一交流就憋着脸说得磕磕巴巴。”
徐老师慢条斯理将书卷着塞回背包里,再次瞧她。
“怎么样?有兴趣给我当课代表吗?”漂亮的裙子被风吹起裙角。
诶?
余照两眼发直:“我愿意。”
“合作愉快。”徐老师伸出手。
16岁,对于大人间的仪式感,总是新奇又惶恐,她不知所措,脸颊发热地握住了徐老师柔软的手。
一整天的酸汗被温热洗澡水带走,余照抹了把镜子,在雾气里端详自己,相比公认的班花顾江帆,她在旁边像是一颗寡淡又普通,蔫掉的小白菜,嘴唇泛着白,因为攒不下肉,下颌线清晰的样子总是被评价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