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虚以西,是草原和戈壁交织的广袤地带。
蔚蓝的天空下,经幢和幡旗并列,有僧人成整齐方阵,手持长棍,正在演武。哼哼哈哈的声音中,棍势显露森然,虽是大气磅礴,却有着一种佛门修行者不该有的杀气,冲淡了僧人的庄严。
这些都是佛国的僧兵,是文殊进军九州的基本盘,毕竟传法最终靠的还是拳头,而不是嘴皮子。
数月之前,还是去年严冬之时,彼时天寒地冻,佛国僧兵就已经驻扎到此处,以修行者之体魄熬过了严冬。并且在和气候的对抗中逐渐磨去了平和日子带来的心性,多了能上战场的剽悍。
众僧演武,气血勃发,竟是冲散了此地的寒气,带来了滚滚暖流。
如果换一个地界,将这临近昆虚的地带换做九州任何一地,僧兵们激发的气血联合起来,当可如烈阳炽盛,蒸腾上下四方。
“甚好。”
八座石幢围绕的法坛上,文殊看着这等演武景象,不由开口赞了一声,道:“我佛国信民本就有虔诚向佛之心,心意坚定,如今再经磨炼,当不下于大周任何一部精锐之师。”
同在法坛上的还有留着长须的中年道人,还有两个打扮相似的白衣女菩萨。
一者宝相庄严,又带着慈悲,乃是佛国的观世音菩萨;另一位清净空明,气质祥和,则是佛国新晋的三品——无生老母谈无为。
佛国除觉者之外的三品,赫然皆是聚集于此。
“还是无生佛友有先见之明,去年就提议让诸佛子来此进行磨炼,能得无生佛友,当真乃是佛国之幸。”观世音菩萨亦是含笑赞同道。
“分内之事,不敢居功。”谈无为微微颔首,回道。
她如今已是佛国实打实的第四号人物,甚至论前景,比起文殊和观世音还要远大。
弥勒乃是未来佛祖,哪怕留下的道果是三品的大菩萨,也依旧可说是未来可期,但谈无为并没有因此而倨傲,反倒很是本分,将自己放在文殊和观世音两人之下。
这让两位大菩萨很是满意。虽然以他们二人的境界,早就不会因些许态度问题而乱动心绪,但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在哪里都是说得通的。能有人对你笑脸,总比甩着脸强。
而且态度不重要,表达的意向很重要。谈无为这是表明没有和他们二人对立之心,这是件好事。
是以,佛国的三位三品此时气氛融洽,可谓是其乐融融。
然后就有人插言了。
“可惜了,若是觉者愿意支持,则大周可定,”申侯捋着长须,一脸的遗憾,“以觉者的威望,哪怕是不能出手,也可举佛国之力东征,可惜他不愿支持。也是,谁叫觉者······”
“申侯!”文殊沉声叫停,“莫要口出妄言。”
凡是菩萨,皆要立下广传佛法的大宏愿,这既是为推动佛法传播,也是有助于自身修行之举,更是一种约束。佛国的高层中,皆是立下宏愿,受到约束,唯有觉者没有。
所以,他可以不支持。
但这种不利于团结的话,是能说出口的吗?
“觉者不出关,如来不出世,首座也是为了对付业如来,才尽量避免出手乃至干涉。”观世音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当真如此?”
申侯却似不放弃般,轻笑道:“贫道可是知晓的,业如来横空出世,佛国无人不好奇其来历,细心搜寻之下,在一处佛寺中寻到了业如来所著的《魔罗剑典》。那剑典书写在九如袈裟之上,据贫道所知,这袈裟在佛国之中仅有寥寥数人能穿戴,多见于首座以及首座弟子之身,是以佛国中人皆疑业如来实乃觉者暗中所收弟子。”
“这个猜测也非是空穴来风,觉者成名多年,早在百多年前就已是三品圆满,却直到近二十多年前才收了两个弟子。”
成名百数十年,百年前就已是三品圆满,理论上来讲,收弟子确实不是不可能。
而九如袈裟虽然没有规定只有首座和首座弟子才能穿,但在佛国之中,一般来说能穿九如袈裟的年轻人绝对是首座弟子。因为其余有资格这么穿的基本都是老家伙。
在《魔罗剑典》被找到之后,那些個能有资格穿九如袈裟的僧人都自证过,大概率并非从他们手上流出。
也正是因此,佛国之中才会有人这般猜测。
只是无论是何等猜测,都不会如申侯这般直接说出来。
“佛国之人敬奉首座,贫道现在还不算佛国中人,是以说句公道话,提供些许线索。”
申侯还不停嘴,接着道:“据贫道所知,当初镇压妖神教何罗神真身的五指山在何罗神出世,姜离斩其肉身之后,就凭空消失了,仿佛从来不存在一般······”
话没说完,申侯就闭嘴了,因为意思已经到了。
那座五指山出现之时,佛气清圣,当世唯有觉者能有此等佛气,基本上可以确定为觉者所为。而五指山凭空消失的特点,和《魔罗剑典》以虚化实的诡谲也相匹配。
所以,觉者和业如来的关系,你们猜。
“申侯,慎言。”
文殊的声音更为低沉,“若是按照你的意思,你这个没立下宏愿的人更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