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喜乱雪数曾羡,袅袅烟波,簌簌雨落,风住金柳愁。
今逢烟岚几度念,亭台濛濛,山野濛濛,衣抚秋霜瘦。
直至落笔,他毫不掩饰眼底的赞叹,不住地点头。
十分工整婉约的一首词。
既带着她这个年纪的简单和直白,又将当下景色的实与虚结合得巧妙,并适当地赋予应景的情感。
若这是一道试题,她会得到所有考官的认可。
“这词题得很是不错。”
他由衷地称赞,看着与画融为一体的题词,很是满意的样子,“正与这画相得益彰,盛姑娘当是文采斐然。”
自己的题词得到画主人的认可,宋幼安自是开心和满足,她抬头望着他,掩饰不住笑意,“献丑了,方公子满意就好。”
这时鹤渚走了过来,朝她点了点头。
“方公子,”她冲他道:“我让他们备了红炉小菜,便在这亭中用膳,你觉得可好?”
一幅画废了太多时间,错过了用膳的时辰。既然宋幼安既已准备好,他也不作客气,从容应了,“小围红炉并丝雨,看来我要沾光了。”
等到暮下时分,宋幼安乘马车回城内。
甫一入城,风影卫便急忙忙递来消息。
“姑娘,叶大人受了重伤。”
宋幼安震惊得站起身,若不是寥汀护着,险些撞墙马车车顶。
“什么时候的事?!”
她眉头紧皱,语气难掩担忧,“他人在哪儿?”
“半个时辰前叶大人被围攻,右肩中了一箭,若不是风影卫出手,只怕会伤得更重。眼下扬州府衙正在巡查,属下将他藏在了陛下在扬州的私宅。”
听到叶元让右肩中箭,她不由倒吸了口气,着急道:“赶快带我过去!”
忽又想到什么,忙质问道:“扬州可有致仕的太医?”
“有的,属下这就去请!”
宋幼安跑来扬州时,未曾带随行太医。鹤渚寥汀时时忧心她的身子,唯恐出了问题没有太医接手,届时遭陛下问罪。所以来扬州时,二人就已经有在留意扬州的致仕太医了。
宋幼安忧心忡忡,没意识地缠着衣上的缎带,白日里的兴致与惬意此刻俱已消失不见。
马车停下的一瞬间,她猛地起身,掀帘跳下马车,一路小跑着地往府里赶。
此时叶元让所在的房中,被突然请来的曾奉职于太医院的老太医,正沉着眉给叶元让仔细地把脉。
他的箭伤已被风影卫事先处理好,但伤口太深,纱布仍在渗血,其中的痛感令他的面色面格外惨白,瞧着很是令人不忍。
宋幼安一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她眼眶抑制不住地发红,连声音都变得有些哑,“他的伤势如何?”
这位老太医是识得宋幼安的,且被风影卫请过来时,已经提前交代过,因而看见她也未有惊讶,规矩地行了礼,“草民参见三公主。”
然后才徐徐道:“这位公子的伤口处理得很好,只是浸了雨水,导致发炎,身子也受了寒,如今正在发烧。一会草民开两道方子,一道外敷,一道内服。内服的要尽快给他煎好服下,夜里派人守着,隔两个时辰给他换一次外敷的药,注意别让他又着了凉。照料得好的话,明日就能醒来。”
听完老太医的这一段话,她才终于舒了口气,眉头也稍稍舒缓。
“有劳了。”
她看向身后,“鹤渚。”
鹤渚心领神会,上前领着老太医去开方子。
寥汀见她望着床榻上的叶元让怔怔的模样,十分有眼力见地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宋幼安抬步轻声走到床榻前,侧坐在床边。
她低头,盯着叶元让阖着双眼、面色苍白的脸,不自觉又想起了昨日在行墨阁见到的他。
不过才过了一日,昨日还在忧心她安全的人,如今却受伤在床,昏迷不醒。
在听到风影卫说他重伤的那一刻,不知为何,她的心像是被狠狠扯了一下,有种说不上来的不适感。她无法形容那种不适,只觉得坠坠的、闷闷的,不上不下的绷紧着,缓不过去又无法忽视。
她下意识地不希望他有任何事。
盖因为他若真有什么事,那个后果于她来说,似乎不能承受。
“叶元让…”
她低声地呢喃着他的名字,看着他紧闭的双眼,缓缓道:“我有些难受,你快醒过来吧。”
她嘴角勾出的笑容带着几分苦涩,“不知道为什么,可我知道,只要你醒过来,我就不会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