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凉朝中本就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淳于承一走便使得局面更为针锋相对。百官早已议论纷纷,蠢蠢欲动之人不少,却一直没有人真正踏出第一步。
所有人都在等一个殊死一搏的时机,而淳于澈则要亲手创造这个时机。
淳于承一离京,娄余便得到了淳于澈的密函。
淳于澈显得异常兴奋,遣词酌句再不复往常那般故作文雅,而是字字嵌血,杀气十足。
最让娄余惊惧的是淳于澈真的在密函上为他画了一朵血花,正正好好地落在他儿子的那一段话上,他毫不怀疑那正是自己儿子的血。
娄太师气得发抖,却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蹒跚着步伐将那几页纸烧了个干干净净。
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娄穆清这两日心慌得紧,她总有种微妙的预感,京凉城风平浪静的表面转瞬之间便将被掀翻。
这夜,庆兴殿内依旧灯火通明。淳于佑在房门外来回踱步,即使他的面色依旧沉静,但焦急的步伐依旧表露出他心中的不安。
接连几日以来,淳于胄的病情愈来愈重,李成等人已于深夜急诊数次,却也只是虚虚吊着皇帝的气,并不能根治。
这些年来,淳于佑与淳于承分庭抗礼,面上也算是维持着朝中的平衡。可淳于佑清楚,真正把控这般平衡的人是他们的父皇,一旦某一方势大失衡,都会由淳于胄的手给掰回来。
而此刻,淳于胄倒下了,并有极大的可能再也不会站起来,这所谓的“平衡”便会被打破了。
从小到大,父皇都对嫡系有所偏爱,可淳于佑却不敢肯定这份偏爱是否包含了大烨的江山。
中书省所传言的那道圣旨,到底写了什么?
“殿下。”
宗秉文的声音自淳于佑身后而来,带着他那股独有的调性。
“怎地才来?”淳于佑负手立于石阶,居高临下地望着宗秉文,微拧的眉带了些审视的味道。
宗秉文迎着他的目光迈步而上,直到与淳于佑的目光持平,才缓缓说道,“臣来时遇到了个有趣的人,不免多耽搁了些。”
“还望殿下恕罪。”宗秉文的嘴角勾了勾,倒是半点诚心也无。
淳于佑眼睛一瞥,淡淡讽刺道,“如今这般情形,你倒是游刃有余极了。”
“难得遇见些趣人趣事,殿下总得允许臣笑一笑。”
对于宗秉文口中的那些“有趣”淳于佑往常是不关心也不在意的,可此刻对上他那双狡黠的眸子,淳于佑却突然意会了。
淳于佑朝四周望了望,说道,“这边来罢。”
他们离开没多久,淳于佑一直守着的那道门便开了,易容为王贵的达雅陪着李成徐徐走了出来。
“圣上这几日睡得越发沉了,咱家晚上彻夜盯着,却总是害怕出事。”达雅盯了王贵许久,这般模仿起来是惟妙惟肖,“咱家这心啊,真是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
李成不疑有他,说道,“近来骤冷骤热,最是不宜养病,王公公千万得小心看护着。”
“咱家晓得,大人放心。”达雅应道。
太医院虽每夜都有人当值,但皇帝病重,李成作为医正也不敢离宫,就怕有个万一误了时机。
达雅望着李成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扬了扬。她戴着精心制作的人|皮|面|具,本应该完美契合的面容配上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却无端诡异了起来。
屋内,淳于胄呼吸绵长,睡得还算安稳。
达雅立在龙床前,装作王贵时对皇帝的那股尊崇劲儿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依旧是王贵那张脸,可任何人都能瞧出不同。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白色的小瓷瓶,里面赫然是她日复一日喂给淳于胄的毒药。
“陛下。”达雅靠在淳于胄耳边轻轻唤了唤,见人没有反应便将他的头抬了起来枕在了自己手臂上。
“陛下?”
达雅边说着边利落地掰开淳于胄的嘴,将瓷瓶中的药全都喂了进去。睡梦中的淳于胄似是感到难受了,眼珠滚了滚就要睁开眼,达雅见状瞬时便将一根极细的银针扎入了他的经外奇穴,淳于胄立刻又沉沉地昏死过去了。
往常达雅用量小,即使将其和在其他东西里用银针也探不出来,短时于脉象也未有影响,李成诊了许久也诊不出真正的病因也在于此。
可毒既是毒,便注定与人百害而无一利。淳于胄的内里早已被侵蚀得破败不堪,只需稍稍加那么一丁点儿的火,便会将他整个人灼烧殆尽。
而达雅要做的,便是点燃这一点火星。
淳于胄体内的毒素日积月累,本就已经时日无多,达雅这回又将最后几日的量一次性给他喂下了,淳于胄这般便是再也睁不开眼了。
达雅眼神冰冷,漠然地看着淳于胄颈边的经脉变得血红突出。她一手探着淳于胄的鼻息,边掐算着时间将银针扎在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