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宁是出嫁的新媳极为重要的日子,尤其是娄穆清这般高门大户裹挟了些别的意味,内里外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更显得特殊。
娄穆清虽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待,但上辈子蒋齐琛对她冷眼以待,归宁那日天还未亮便领兵出城了,她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回府,可却又与家中闹得不快。当日若不是老太太在,娄穆清甚至不愿多留一夜。
时过境迁,上辈子的不甘与苦涩累积得多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归宁这么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可等再遇上这么一日,娄穆清才意识到她哪里是忘记了。
过往种种全都化成了一根又一根的刺,深深扎在了她的心上,要让她这辈子再一根一根地拔|出来。
可今日看来,这根刺是如何也拔不出来了。
娄老太喜欢看娄穆清穿得鲜艳娇嫩,于是她便特意准备了一身淡粉色绣花的衣裳,珠翠也都是白玉质的,好让老太太看了高兴。
可事与愿违,她悉心准备的一切并未能在归宁这日着上,也未来得及让老太太亲眼瞧见。
喜儿话音一落,娄穆清便觉着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推开了身前人,就着最薄的单衣便朝外快步走去。
冷风四起,穿过了她的四肢百骸。
娄穆清如墨的长发四散着,与翻飞的衣袂交相辉映。
她感受不到丝毫的冷意,眼前模糊不清,只知朝前奋走。
回家。
她要回家。
喜儿瞧着已然失神的人,心头一紧,大着胆子冲上前拽住了娄穆清的手臂。
“来人!快把王妃的衣裳取出来。”
“来人!来人!”
“快去禀报殿下!”
喜儿是娄穆清贴身的侍女,她在王府中的地位不低,只几嗓子周遭的侍女便都动了起来。
娄穆清仍执着地朝外走,喜儿半分力都不敢松,又怕人冷着了,只好将她整个人都固定在了自己怀里。
娄穆清起身后淳于承便也悠悠转醒了,外头夜深人静,他耳力又好,喜儿说的话几乎被他听了个全。
通报的侍女还没进到內室,淳于承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备轿。”他的声音低沉极了,比漆黑的夜还要浓重。
“是。”
“殿下!”喜儿眼睛一亮,娄穆清虽没有明显挣扎的行为,却没有停下朝前的脚步,她就快要桎梏不住了。
淳于承接过侍女呈上的狐裘,将娄穆清裹了个转抱进了怀里。
他弯了腰,将人紧密地扣在怀中,脸颊相贴。
娄穆清的脸一片冰凉,淳于承抽出一只手去探她的指尖,亦是摸到了一块冰。
淳于承瞬间便皱了眉,喜儿正好招呼着另两个侍女用汤婆子替娄穆清暖身子和手,这才压制了瑞王翻涌而上的怒气。
娄穆清眼神空洞,这会儿被好几个人簇拥着倒也没再想走了。
淳于承始终紧紧地抱着她,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脑,极尽温柔地安抚着。
一会儿后,娄穆清茫然的双眼中终于有了焦点,她抬起头,辨认出抱着自己的人是谁后,哑声道,“殿下,我要见祖母。”
“好。”
老太太这事儿来得急,淳于承本就是要即刻带娄穆清去往娄府的,奈何这人精神恍惚,衣裳也穿得单薄,就那般着急出去定然要出点别的事。
淳于承虽敬重娄老太,但在他心中,娄穆清到底是第一位的。
所以即使会耽搁些时间,他也得考虑了娄穆清后再打算别的事情。
娄穆清不愿再耽搁,车轿亦已备好,他们便只简单地拾掇了就朝娄府疾驰而去。
娄老太病发之时正值夜深,守夜的丫头已然昏昏欲睡,老太太病发的突兀又凶猛,一时未被察觉。待那丫头惊觉之时,老太太已是快悬着一口气了。
娄穆清出嫁后,娄老太的病情就有日益加重的趋势,娄余便多付了些银子将郎中请到了府上。饶是如此,郎中匆忙过来时也只能摇头了。
出门时为赶时间娄穆清便只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发髻不稳,随着她的跑动微微松动,几缕秀发滑落下来,让她看上去苍白又脆弱。
娄穆清进屋时,正遇到一个丫头被人抬出来,她的四肢疲软无力,双眼无神地瞪着,额间有一个血洞还朝外咕咕冒血,染红了那丫头大半张脸。
娄穆清脚步一顿,不自觉多看了一眼。
淳于承上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将她的手扣紧了,说:“走吧,祖母还在等我们。”
喜儿跟在后头,一眼就瞧出了这是韦氏屋里前不久新进的人。她神色一凛,原本灵动的五官都失了色彩。
“还不赶快抬走,脏了王爷和王妃的眼睛。”喜儿作势嫌弃地摆手,实质是不想娄穆清看了多想。
这个时候,这姑娘以这样凄惨的姿态被抬了出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