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元是在东宫后院的水池里发现的,头朝下脚朝上的栽着,捞起来的时候脸都泡白了。
任谁看了都不是意外。
“人在哪?人在哪!”淳于佑宛如一只暴怒的狮子,全身的毛发都被激得竖了起来。
“回殿下,童公公的尸身在后院放着呢。”童满颤颤巍巍地回道。
后院的坝子里本来放着很多东西,此刻却都被顺开到一边,一张搭着白布的长桌被放在中央,很是扎眼。
淳于佑冲过去将白布掀开,露出了童元那张死不瞑目的脸,周遭胆子小的宫人忍不住地干呕,还有些人在小声啜泣。
娄穆清走过去按住了太子抓着白布、用力到发抖的手,“殿下,逝者已逝,生者节哀。”
“让童公公走个安生罢。”她叹息着呢喃,将童元的眼睛阖上了。
淳于佑随后将白布又盖上了,却猛然抓住娄穆清的手腕将她拉到了面前,“你知道是谁做的。”
他的眼中满是阴鹜,似乎认定了娄穆清与此事有关。
娄穆清避无可避地对上他的眼,顿时有种自己要被淳于佑生吞活剥的感觉。
淳于承是说过,童元是从陪着淳于佑从小长大的,感情上确实有些不同。太子此刻的感觉兴许和自己当时得知喜儿死讯时一模一样吧。
“臣只能猜测,应该是瑞王。”娄穆清没有被淳于佑的样子骇住,她的脸上只掠过了一丝震惊,似乎不理解太子为何突然这般对她。
“你猜?”淳于佑的头极小幅度地偏了下,面容依旧僵硬着。
娄穆清感觉自己的手腕要被捏碎了,她忍不住“嘶”了一声,眼中也因为疼痛浮上水雾,开口却是极其镇定。她看着淳于佑,像是在回想什么,“童公公是您贴心的人,那日在庆兴殿瑞王便有些收不住手,像极了……杀鸡儆猴。”
“再因着少将军的案子,唯有瑞王会动手借此向你施压。”
“他的人怎么进的来?怎么进的来!”淳于佑扫视着宫人,语气不善,“还是说他的人本来就在你们中间。”
宫人们被他吓得一激灵,纷纷以头抢地,急表忠心。
淳于佑转过头看着娄穆清,面上阴晴不定,可她却感觉到抓着自己手腕的劲小了很多。
娄穆清看了一眼拼命磕着头的宫人们,问:“殿下希望臣像他们一样吗?”
她动了动手腕,似乎淳于佑一点头就会马上跪下去。
“你不用。”淳于佑像是被烫了一下猛地松开手,喝道,“都别磕了,滚!”
娄穆清揉着自己残留着红色指痕的手腕,淳于佑的眼睛转过来时她也没有停手。
“你没事吧?”淳于佑虽一直对娄穆清存有不多不少的疑心,但却是不能当着她的面发出来的,娄家这颗树现下并不是只能种在他们的院子里。
方才是自己冲动了。
自从蒋齐琛被淳于承逮到,接连诸事到底是乱了他的心神。
“童元自小服侍本宫,如今出了这种事,本宫着急了才出手重了些。”淳于佑尽量将自己外放的杀气收敛,“穆清可别与本宫介意。”
“殿下言重了。”娄穆清对他的怀疑见怪不怪,只是手腕确实疼得紧罢了。
童元这个哑巴亏淳于佑只能自己吃了,没有证据的事他找不上淳于承,就是找上了也捞不到好果子。
“只是这事儿毕竟不小,殿下不妨借此好好清算清算宫里的人,别再给人钻了空子。”
淳于承不会从外面派人来杀童元,只会是从里面动手,傻子都能想到东宫里头不干净。娄穆清把该说的话都说出来,至于淳于佑能不能找到那些钉子并拔起来,就不是她需要担心的事情了。
淳于承敢放进东宫的人,她想应该问题不大。
“你说得有理,只是这一次委屈童元了。”淳于佑看着那块白布,总是觉得刺眼得很。
从小都是童元跟在他身边服侍,这么多年了总是有感情的,他再也难找出这么让他既信任又服侍周到的內侍了。
“童元是个孤儿,他的后事你看着办了吧。”淳于佑盯着那块白布看了半晌,最终将自己手上套着的白玉扳指取了下来,压在了白布边上。
“可要从童公公手下的那几个人中挑个来跟着您?”娄穆清拐着弯儿的打探。
淳于佑习惯性地去转动拇指上的扳指,却在触摸到自己温热的肌肤时才反应过来。他最后又看了一眼长桌上躺着的人,转过了身,“挑个老实的帮你做点杂事,接下来这段日子总还得你多费些心。”
就如淳于承所言,太子短时间内是找不出下一个“童元”的,他又绝不会随意挑个人放在身边。不管淳于佑心底有几分相信娄穆清,此刻也只能“相信”她。
“殿下放心,臣明白。”
娄穆清微垂着头,目光也是朝着地面的,双手交握于腹前,乖顺柔和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