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宁娜说,她即将远行。
枫丹连绵了一个月的雨季迎来了它的尾声,和雨季一同落幕的,还有那个困扰了水神大人五百年的预言。
这是一个好消息,自金发旅者到来便悄然掀起风波终于平息,预言被最高审判官和水神大人打破,欧庇克莱歌剧院为此连续上演了三天的喜剧。鸢尾花的香气溢满街道,人们举起酒杯或手臂,在欢乐的气氛中歌颂他们的神明。
这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叶上垂落的露珠是这么说的,露景泉中飞溅出的水花也是这么说的,那维莱特想,或许他也应该感到高兴。
人类的情感总是那么深奥而奇妙,他修习了几百年仍只能窥得冰山一角,名为欢乐的情绪从街道溢到了沫芒宫,但当那维莱特拿起办公桌上的那张字条时,他又想,自己或许并不是很高兴。
严格来说这不能称之为字条——那维莱特上次见到它时,它还起着假条的作用。他向芙宁娜告假去处理私事,下面还有神明大人的点评,她很愉快地同意了他的假期,口吻是难得一见的沉稳。
可现在,这张假条被随意地压在他常用的高脚杯下,它被翻了过来,空白的背面只有短短五个字。
那维莱特当然能够认出这是芙宁娜的字迹,但他还是把字条看了又看。
因为芙宁娜说,她即将远行。
那维莱特有时真的搞不懂芙宁娜。
他试图分辨这张字条究竟是一个玩笑还是恶作剧。也许在他四处寻找芙宁娜时,这让他位捉摸不透的神明就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冲他得意地一抬下巴,异瞳里笑意盈盈,说,大审判官,你是在找我吗?
也许在他放下字条继续工作的这个下午,这位神明就会气鼓鼓地推开他办公室的大门,垂落的发丝一翘一翘,不满地质问他为什么不来找她。
两种情况出现的概率皆为百分之五十,但都指向一种结果——芙宁娜会回来的。
这是那维莱特基于这五百年来和芙宁娜的相处得出的结论,哪怕芙宁娜看上去有多么不着调,她也始终不会抛下自己的子民。
做出推论的那维莱特将字条收进抽屉,刚刚经历过一场灾难的枫丹暂时还没多少人起心思犯罪,大审判官的书桌上难得地空荡起来——较以往而言,剩下的文件是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那维莱特拿起手杖,打算配合芙宁娜将这场小游戏进行下去。
这场游戏从清晨持续到日落,欧庇克莱歌剧院不见神明的欢呼,露景泉旁也没有神明的踪影,街口的蛋糕店、最近声名鹊起的卡兰德拉服装店以及盛开着鸢尾花和虹彩蔷薇的花店里,都察觉不到神明的气息。
好吧。那维莱特叹气,他带着小蛋糕和被店主硬塞进怀里的鸢尾花束踏上沫芒宫的顶层。他知道自己在枫丹闲逛一天的消息一定已经被芙宁娜知晓,他只要推开门,大概就能看见任性的水神大人坐在落地窗旁,扬起下巴向他宣告游戏的胜利。
那维莱特推开门,沫芒宫的顶层空空荡荡,他设想的场景一个也没有出现,他的判断出现了谬误,芙宁娜并不在这里。
但芙宁娜从来没有在外面过过夜,那维莱特想起字条上的话。
我即将远行。
这不是一个玩笑或恶作剧,那维莱特意识到这一点。
芙宁娜真的走了,没有任何交代和理由,她就这么离开,甚至没有带走一件东西。
那维莱特的心里第一次浮现出名为茫然的情绪。
芙宁娜从水面冒出头来。
她湿漉漉地爬上岸,晨曦的光晕在她身上洒落,粗粝的沙子擦过她的脸颊,清晨的沙漠让风带着冷意,她打了个寒战,回头凝望那个被湖泊环绕的国家。
哦,那维莱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芙宁娜猜测她的大审判官大概已经看到她留下的字条,他是会把这当成一个玩笑,还是一个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芙宁娜愉悦地笑起来。她兴致勃勃地想,或许大审判官会把这当做一个游戏,他还有可能配合着找上她一整天,结果在哪都不见她的踪影,最后身心俱疲地回到沫芒宫,一开门,发现哇她居然说得是真的,这个欺瞒了他五百年的讨厌鬼真的走了,把偌大一个枫丹完完全全地交给了他。
芙宁娜笑得喘不上气,她的情绪波动向来很大。枫丹已经不需要她了,她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她可以离开,她完成了自己的职责,她也应该离开,去过自己想要的、自由的生活。
芙宁娜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珠,远行的目的地不能定在枫丹,枫丹没有人不认识她。自由的风可以吹遍提瓦特,流动的水也可以漫透山野,她将第一站定在了须弥的沙漠。前代水神的遗骸化作甘露花海,厄歌莉娅留下的烂摊子困扰了她数百年,如今预言打破,她合该去见见这位初代神明。
于是芙宁娜便出发了,以往只能在书籍图画中瞧见的四叶印悬浮在她头顶,她将这小小的金绿色印记看了又看,最后不甚熟练地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