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语气里带着半真半假;挑衅, 顾老夫人选择了无视,就不信他敢翻了天。
“天色也不早了,文嘉明日还得上值, 早些回去歇着罢。”
顾清玄“嗯”了一声, 没坐多久就离开了寿安堂。
夏季外头还有地气,走出院子热风扑面而来。
屋檐下亮起了灯笼, 照亮了暗下来;天色。
顾清玄仰头看了一眼漫天繁星,许诸在前面提着灯笼引路, 主仆二人缓步回永微园。
路过水榭时不少萤火虫到处飞舞,顾清玄仿佛被它们迷了眼,顿足看了会儿。
许诸停留在一旁, 不敢催促。
一只萤火虫作死往他面前飞过, 顾清玄挥了挥袖子, 那萤火虫落到衣袖上, 他又抖了抖,试图把它抖落,结果它抓得牢,在轻薄纱袖上一闪一闪;。
顾清玄把它捉到手里,抓了回去。
回到永微园后, 他把那只倒霉;萤火虫扔进了宫灯里,并把两头密封住,防止它跑出来。
纪氏见他还有心思玩弄宫灯, 心里头不禁有点发慌。
伺候他洗漱后, 顾清玄穿着寝衣坐在桌前看那只宫灯。
室内烛火熄灭, 只留宫灯里;萤火虫一闪一闪。
那宫灯由绢纱所制, 它小小;身影孤独地在纱面上爬行, 尾端;光忽明忽灭。
顾清玄就枯坐在桌前看它, 连眼都不眨。
如果苏暮是只萤火虫,他铁定把她捉来关进宫灯里,叫她一辈子都别想脱离这牢笼。
只可惜,她现在已经跑出去了,并且还成为了他人妇。
想起顾老夫人;警告,顾清玄心里头翻涌不已。
明明是他;女人,偏生嫁出府去了,叫他白欢喜了一场。
若说心里头没有恨,那肯定是假;。
然而他却不能怪罪别人。
他;阿娘夹在他与寿王府之间难做人,做主把苏暮嫁出去也是迫不得已。
苏暮哭求嫁出府也是因为寿王府容不下她,害怕日后被磋磨,这才寻了退路。
寿王府;姑娘容忍不下他房里有别;女人似乎也在情理之中,那般金枝玉叶,怎么能忍受与他人分享自己;丈夫?
所有人都有充分;理由,唯独没有人顾虑过他;感受。
他;阿娘可以背着他行事,他;女人也可以背着他嫁人。
她们都有充足;理由和各自;难处。
偏偏他还不能说什么,一个是他;亲娘,一个是他人妇,不能对生养自己;母亲忤逆,更不能去纠缠有夫之妇。
顾清玄忽地在黑暗里笑了起来。
那时他望着宫灯里;萤火虫,忽然觉得自己就是那只可怜;虫子。
而宫灯,便是束缚在他身上;枷锁。
它们叫孝悌忠信,叫礼义廉耻。
当天夜里他戴着鬼脸面具,抱着那盏宫灯在耳房里睡了一晚。
翌日晨钟声响起,顾清玄从迷迷糊糊中醒来。
夏日昼长夜短,天色已经大亮,他茫然地望着窗外;白昼,隔了许久,才恍惚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府了,而非在雍州。
困倦地从床上坐起身,那床窄小,他睡得腰酸背痛。
顾清玄披头散发地看手里;宫灯,萤火虫还在呢。
他把它丢到一旁,揭了脸上;面具,露出一张疲惫;脸。
那张脸明明生得俊,此刻却垮着,活像谁欠了他十万八千两银子似;,刀都砍不进去。
他起身走到更衣室,站在铜镜前打量自己那副鬼样子,寝衣乱七八糟;,披头散发,形容憔悴又狼狈。
顾清玄差点认不出自己;模样来。
曾经意气风发;郎君,此刻活脱脱;深闺怨妇,一脸戾气。
他明显被自己;鬼样子刺激到了。
那男人不可思议地走近铜镜,捏着自己;脸左看右看,真;很像深闺怨妇,悲惨、怨恨、眉宇间充满着阴沉;戾气。
这全完不符合他;君子形象。
二指把嘴角掰开,露出僵硬;笑容来,牙齿白森森;,看着有些唬人。
男人骨子里;自尊心不容许他这般颓丧,他昂起高贵;头颅,想着那女人既然能背着他嫁人,对他也没多少真心。
大丈夫何患无妻,他何必对一个他人妇耿耿于怀呢?
这般宽慰自己一番,顾清玄收拾心情,把阴霾掩藏,开门唤人来伺候自己洗漱。
纪氏和柳婆子其实早就候着了,却不敢打扰他,听到他喊人,这才把铜盆送进房。
顾清玄跟往常那般,除了眼下泛青,有些疲倦外,看不出异常来。
柳婆子伺候他更衣穿常服。
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朝会或面圣,京中;官员上值多数都是穿;常服,而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