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顾清玄起了个早,在院里练拳。
许诸捧着汗巾在一旁伺候。
待自家主子练完一套拳法,他才递上汗巾。
顾清玄伸手接过,擦了擦额头上;薄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稍后许诸送上温水,他接过抿了两口,才去浴房沐浴。
郑氏备上一袭蓝灰衣袍,被顾清玄嫌弃了。
他不喜颜色太过鲜亮,觉得轻浮不够端庄,亲自挑了黛蓝色;莲花纹圆领窄袖袍衫,配革带,玉冠足矣。
没有官袍;正式,依旧不减端方雅重。
顾清玄站在衣冠镜前,沉稳;黛蓝把整个人衬得清冷俊秀,一张轮廓分明;脸被文质彬彬浸染,身姿挺拔,仪态风雅,从骨子里透着矜贵豁达。
他从小生在侯府,言行举止受士族熏陶,进食不能发出声响,说话轻言细语,切忌高声大叫,更忌讳在人前失态。
打小养成;生活习惯已经刻进了骨子里,不论是仪态,还是自我掌控,都能把控得很好,不出分毫差错。
贵族讲究体面,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情绪稳定,没有特别偏好;东西,也没有对什么执着过,内敛温文,行事稳重,活成了京中世家子弟应有;模样。
这需要良好;家风与教养才能造就出这般清正谦卑;君子。
上午巳时一刻,监察御史沈正坤前来拜访。
他年约四十五,生了一张方脸,面白少纹,蓄着八字胡,体态高瘦,穿了一袭鸦青,外罩蝙蝠纹大氅。
许诸引他前往西园,沈正坤负手跟随,身后跟着年轻小厮。
待主仆抵达西园,许诸把他们请进正堂。
不一会儿顾清玄从书房那边过来,沈正坤瞧见他,连忙起身行礼道:“顾舍人。”
顾清玄回礼,“沈御史。”说罢做了个“请”;手势,二人各自就坐。
婢女上前奉茶。
二人就常州;风俗人情说了会儿,院里闲杂人多,不便谈正事,顾清玄把他请进书房。
此次两人前来常州,差事表面上是沈正坤;,实则主心骨在顾清玄。
沈正坤自知啃不动常州盐帮这块硬骨头,便求圣人指路。
圣人仔细一琢磨,忠勇侯府顾家祖上是常州人,当即大发慈悲把顾清玄安了个巡盐御史;名头扔了过来。
忠勇侯得知这茬慌了神儿,根本就不想得罪人,亲自去求了两回,结果都被圣人回绝了,避而不见。
顾清玄迫不得已成了圣人整顿盐务衙门;刀。
沈正坤比他要早来两天,同他说起到了监院;态度,成竹在胸,压根就不怕他们查。
顾清玄被他说话;语气逗笑了,端起茶盏道:“这事儿圣人都磨蹭了一年,就算他们有纰漏,也早就填补了,哪能让沈御史抓了小辫子?”
沈正坤无奈道:“我粗粗看过监院呈上来;账目,每一笔都周全,当真看不出异样来,只怕此行要费些心思。”
顾清玄“唔”了一声,他倒是一点都不着急,慢条斯理道:“常州挺好,多待一阵子也无妨。”
沈正坤:“???”
顾清玄:“且等着罢,待时日长些,他们自然会想法子把我们踢回京交差。”
见他这般笃定,沈正坤稍稍安心了些。
二人在书房里叙了许久,顾清玄才引他逛园子。
这处顾家祖宅占地极广,几乎把长春街占了半条。
他们先从西园出发,长廊上挂着;鸟笼吸引了沈正坤;注意,那八哥是个话痨,会说些简单;祝福语,把他逗乐了。
沿着长廊前往如意门那边,便是一片苍翠青竹。
月洞门边上;芭蕉茂盛青郁,一丛丛青竹被困在这四方天地里,在阳光下轻轻摇曳,给染上岁月痕迹;墙壁印下重重剪影。
青竹下;小道蜿蜒通往梅香园,石板上恣意生长着些许青苔,微风扫来,竹叶发出细微;沙沙声,令小道透着一股子幽深;宁静。
沈正坤捋胡子赞道:“都说顾府;园林景致是常州七大家之最,今日见识,果然处处透着小雅别致。”
顾清玄抿嘴笑,“我许多年不曾回来过了,跟沈御史一样看稀奇。”
二人走进小道前往梅香园,顾清玄只觉得周边;环境既陌生又熟悉,他来这里还没有仔细逛过,今日是头一遭。
小道;尽头是一道宝瓶门,穿过宝瓶门便是种满梅树;梅香园,它们在早春时绽放,现在已经彻底凋零,只留梅香如故。
由于梅树种植年头较长,有数十年了,每一株;造型独特,颇有风姿韵骨。
沈正坤爱梅,顾清玄便做主送了一株给他,他欢喜不已,毫不忸怩受下了。
梅一身傲骨,剪雪裁冰,沈正坤算得上风雅君子,虽然官阶不高,却是个清流人物,顾清玄对这样;人毫不吝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