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山在一家孤儿院长大,那家孤儿院只能资助孩子们读完九年义务教育的课程。邱山初中时的成绩很优秀,本可以保送到最好的高中,但是那里的学费他负担不起。于是,在孤儿院老院长于清华的帮助下,他开始勤工俭学,初中一毕业就四处打工,为自己攒高中的学费。
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工薪家庭,父母白天上班的时候,就把年幼的我送去外婆家,等到晚上他们下班以后再接我回家。在我的印象中,我的父母都是不苟言笑的人,他们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和邻居的往来也很少,对我,一贯也非常严厉。
仍然还记得一年级第一天放学回家后,我爸在我的书包里发现了一个塑料做的小水晶,他问我那是从哪里弄来的小玩意儿。那是一个男同学送给我的,只是我还没有记住他的名字,我当时就说,那是同学送给我的,我爸追问,什么同学,叫什么名字。
我根本就答不上来,那副支支吾吾的样子,在我爸看来,就是做了亏心事。他认定那个塑料做的小水晶是我偷来的,让我在客厅里跪了很长的时间。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因此,我从小就不敢忤逆任何人,不敢忤逆父母,不敢忤逆老师。父母要求我做的事情我会很小心谨慎地完成,老师课堂上只要皱皱眉头,我就丝毫不敢做小动作。久而久之,我成了父母眼中的乖乖女,老师眼中的好学生。
就连我自己都以为,我不会再有叛逆期了。
这种他人约束和自我压抑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我大学毕业,才彻底爆发。
而爆发的契机,就是认识邱山。
邱山高中毕业以后没有去上大学,倒不是因为他没有考上大学,而是他觉得,他应该也有能力走入社会,找一份能够养活自己、回馈社会的工作了。他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了消防员,成为了C城双丰支队的一名消防官兵。
在遇到我之前,他已经年满30岁,即将退居二线,不再出警。
遇到我,改写了他的人生,也改写了我的人生。
那是我刚入职公司不久,正在跟着BOSS查看一个项目的完成情况。那是一栋即将完工的新楼盘,市中心冠盖如云,那栋楼也是预备作为写字楼投入使用。我在检查水电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个工人大喊着:
“着火了!——”
随即,整层楼的施工人员都在往外跑,浓浓的烟味就弥漫上来,只在刹那间我便被呛得喘不过气。彼时正值C城最炎热的季节,高楼着火、新修的楼盘供水系统和消防设备也没有完全组好,火势迅速就蔓延开了。
我在一片浓烟中已经看不清方向,凭着仅存的记忆,我拼命挪到工人们用来洗手的一桶污水旁,慌乱中打湿了整条裙子,然后用力捂住口鼻。
万幸的是,我这边并不在火源处,但是火源已经把楼层的唯一出口封死了,我所在的地方靠近下风向,浓烟不断往这边涌过来,让我不敢贸然前进。我蹲在楼道的尽头,脑海中一幕一幕回放着过去23年的人生场景,感受到自己的意识逐渐衰弱下去……
有人及时报了警,消防员很快就来救援了,我听到有人在喊,“还有没有被困人员,听到请回答!”我听到了,但是我已无力做出任何应答,我只能用一旁还没来得及运出去的多余的石头,一下一下敲击着墙壁。
“邱队!里面有人!”
似乎有两个消防官兵在离我不远处说话,很快,一个全副武装到只露出眼睛的消防员找到了我。
他轻轻地推了推我的肩膀。
“姑娘!姑娘!能听见我说话吗?”
我费力地睁开眼睛,眼前,只有一双隔着防尘面罩,无比清澈而坚定的眼睛。
我又眨了眨眼,希望瞳孔马上恢复正常的聚焦,好让我看清他的脸,只是下一秒,我头顶上的预制板就如山崩地裂般砸向我,而那位来救我的消防员,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敏锐,将我护在了身|下。
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以后了。刚一睁眼,就看到洁白一片的病房里,我爸和我妈那两张焦急的脸。
“晚晚!你醒了!你吓死爸爸妈妈了!”
我妈最先发现我已经清醒了,然后抱着病床上的我,放声的哭起来。
“哎呀,你哭什么哭,把儿吓着了!”
我爸不像别人的爸爸那样,会叫自己的女儿“丫头”“宝贝”“女儿”,他总是把我当作男孩,要不就叫“(娃)儿”,要不就直呼我的大名。
每次在家,我都会因为这个称谓,不厌其烦地和他理论一番,但他从来没有听进去过,更别提改口叫那些亲昵的称呼。
现在,我没有力气和他辩论了。
我是在清醒后的第三天才知道,邱山还在ICU观察病情的。听我妈说,他为了救我,被掉下来的预制板砸伤了,伤的很严重,医生说下半辈子都不能走路了。
“咱得好好谢谢人家啊!人家救你一命,这可是一辈子的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