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克莱泰在蕾拉的身边坐下,顺着她的视线望向夜空。
沙漠夜晚的灯火稀稀落落,群星格外璀璨。
蕾拉仰着头,手指依次指向三颗星,比划出一个三角形: “我在想给它起一个好听的名字。”
克莱泰眯起眼分辨: “它已经有名字了。”
女孩的手在空中停住,转头看向克莱泰,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已经有名字了吗?”语气中有一丝好奇,也藏着不易察觉的失落。
像是发现的宝贝被人先一步占有。
“夏季大三角。”克莱泰说, “西边的这颗是天琴座的织女星,在她的东边是天鹅座的天津四星,东南方的那颗是天鹰座的牛郎星。”
“好厉害。”蕾拉发出一声惊呼,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崇拜, “克莱泰叔叔您知道得真多。”
“跟我走,你也能够获取到这些知识。”克莱泰锲而不舍地诱惑道。
在这养伤的十几天里,他已经无数次抛出了橄榄枝,但每次得到的都是相同的答案。
男人第一次在自己身上发现耐心这种美德。
果不其然,蕾拉的脸颊鼓了起来: “克莱泰叔叔真的是……我从小就是爷爷照顾大的。现在爷爷老了,我不能让他一个人过日子。更何况……”她似乎有些泄气, “更何况,外面那些人都不欢迎我。”
多次的拒绝本就让蕾拉过意不去,此时男人的沉默更是让她坐立不安。
她试图打破尴尬的局面: “说起来,克莱泰叔叔,您为什么不去阿如村养伤呢?那里的条件比这里好很多,您的伤也会好得快一些……”
克莱泰笑了一声,伸出大手揉揉蕾拉的头,满意地看着女孩像小猫一样温顺地眯起了眼睛: “在这里会更加安全。”
“为什么?”蕾拉不解道, “您的家人都在哪里?他们应该会收留您的。”
“我没有家人。”克莱泰干脆利落地说, “他们早都死光了。”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蕾拉感到十分局促。她试探地拉住男人的衣袖,笨拙地安慰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您不要难过……”
此时的蕾拉还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孩子,不懂得人情世故。她天真地以为只要揭露自己的伤疤,就能够让别人得到慰藉。
于是,她有些结巴地开口: “其实我也……我也没有父母……但是只要有爷爷,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而且爷爷告诉我,人生的苦难就像天上的流星般转瞬即逝,平静的幸福才更接近永恒。”她用力地对他说, “所以您不要伤心。”
克莱泰其实对此缺乏实感。作为一个习惯于打打杀杀的镀金旅人,不论是敌人还是亲人的死亡,都无法在他钢铁般的心灵上留下深刻而长久的伤痕。
没有人曾经这样笨拙却真诚地安慰过他。
他很想发笑,却在与那双温暖的深金色瞳孔对上视线的一瞬间,决定承下这份好意。
他想起了旅途中饮下蜂蜜时浓稠的口感,又想起寻宝时那些近乎透明的珍贵琥珀。
“你的父母呢?”克莱泰颇为好奇地问道,并不在意自己的问题是否戳中对方的痛处。
“我不知道。”蕾拉抱紧膝盖,缩成小小一团, “爷爷说,我是他在一颗老树下捡到的弃婴,他见我哭得凶,就把我抱回家了。爷爷也没有见过我的亲生父母,他说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我的父母已经不在了,要么是他们不要我了。”
“你希望是哪一种可能?”克莱泰残忍地追问。
蕾拉沉默了很久。
克莱泰本来就不执著于得到答案,却意外听见女孩受伤的声音响起。
“还是第二种吧……我希望他们能够生活得很好……或许他们是有苦衷的,也可能因为我是个负累……”她说不下去了。
善良、自卑、腼腆的讨好型人格。克莱泰很快为眼前这个女孩下了定义。
很容易拿捏的性格,无法独自在人吃人的环境里存活。与世隔绝的生活倒成了她最佳的保护伞。
“你和老爷子为什么不到村里和其他人一起生活?”他看似无意地问道, “那样应该会方便很多。”
蕾拉叹了口气: “爷爷他年轻的时候犯了错,被村里的人赶了出来。我的话……你也知道,村里的孩子都觉得我是个怪胎,不愿意和我一起玩……”
“前几天去打水的时候,他们还用石头砸我。”女孩试图憋住眼泪,但声线中委屈的哭腔出卖了她的脆弱。
“你大可以用石头砸回去。”克莱泰说。
蕾拉登时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可以。爷爷说,打人的孩子是不会被别人喜欢的,是会被赶出村子的。我不想被人讨厌。”
“那你现在被人接纳了吗?”
蕾拉垂下眼,尖尖的牙折磨着她的下唇: “总有一天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