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
也有些独特的可爱。
于容诀而言,这种感觉,大抵就像是偶过街边是看到了一条流浪的小野犬,那小野犬见了神秘的过路客,非但不避不让,反而凶狠地呲起了牙。
倒是比那些畏畏缩缩的人强上许多。
容诀慢慢勾出了一抹笑。
这抹笑浮在面容上,如雨后竹林湖畔的烟波浩渺,一时间倒是将他的五官都笼罩出了几分不真实的虚幻。
他很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先前对这些外门弟子的指导,是出于“大师兄”的身份,也是因桑宁宁的与众不同。
也是在意识到长成后的桑宁宁,真的可能杀死他,容决才真的起了几分惜才之心。
一柄难得之剑。
这一会儿功夫,左仪水也将事情解释地十分清楚。
“所以,其实方才桑师妹的剑已经触及了左师兄的衣摆,只是因为左师兄的衣衫上有阵法符文,所以才未曾伤及左师兄分毫,反而崩了剑?”
先前那位给桑宁宁解释的小弟子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等等。
那这么说起来。
其实左师兄根本就是输——
“不能这么算!”
一道女声截住了话头,因着她出声急迫更显出了几分尖锐刺耳。
周围人有些讶异地望去,桑云惜吞了口吐沫,定了定心神,才又扯出了一抹笑:“三师兄一直在陪我给大家发丹药,方才又见人冒犯我,难免气急攻心也是有的。”
“更何况,先不论在平日的对战里,法衣符阵本就是防御手段的一种,单说三师兄与这位桑师姐的修为差距……”
桑云惜顿了顿,俏丽的五官上浮现起了一抹孩子气的苦恼。
她看向桑宁宁,流露出几分欲言又止的纠结:“我并非看不起这位桑师姐的意思,只是我三师兄于剑术一道上天赋奇佳,师父更是亲口称赞‘天生剑客骨’,我想方才那一下,师兄或许并非是回不了,而是……”
她话没说,但意思大家都听懂了。
不是回不了,而是不敢回。
为什么不敢?自然是怕伤了这不只天高地厚的外门小弟子。
外门弟子大部分被带的跑偏,少部分觉得不对的,也看在那几枚丹药的份上没有开口。
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嘛!
倒是左仪水在回过神后,如冰雪雕刻的面容有了些许变化。
他略微皱眉。
自从方才桑宁宁那一剑起,他觉得十分眼熟,一直在脑中模拟回忆,反复推演,故而所有事情反应都慢了半拍。
他大抵明白了桑云惜是在维护自己,但是又觉得这话不妥。
毕竟……
“剑术论道,胜负高低一眼可见。”
清冽的嗓音打破了众人暗藏浮动的心思,如暮春晚风,将所有降落不落的晚霞浮华吹得一干二净。
左仪水蓦然止住话头,桑云惜更是不敢再开口。
有人大着胆子张望了一眼,只见容诀唇畔的笑意淡去,整个人如春风携玉雕刻,沐洛水融冰雪而成。
他立在那一处并非高地,也没什么别样的景色,却偏偏因他而显得尤为殊色不凡。
莫名其妙的,在场不少弟子脑子里蹦出了“冰清玉洁”四个字。
容诀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又将目光挪到了桑宁宁身上。
“你是赢家。”容诀道,“所以我以大师兄的身份允诺你,可以向他提一个要求。”
他没说明是谁,但桑宁宁莫名知道,他指的是左仪水,而非桑云惜。
正如她明白,容诀是认真地想让她对左仪水提一个要求,而非是桑云惜先前口蜜腹剑,暗含羞辱的陷阱。
因为……
他看到了,她才是赢家。
桑宁宁紧紧捏着断剑的手指终是一松。
真奇怪。
这个一直被她不喜欢的大师兄,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心头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情绪,模模糊糊,像是一片荒芜之中有什么破土而出。
但是这一瞬太快,快得桑宁宁根本来不及抓住。
于是她只是将目光从自己的断剑上挪开,看向了左仪水配在腰间的剑。
这下不仅桑云惜蹙眉,连赶来的外门管事都皱起眉,企图插话:“桑宁宁,你——”
容诀偏过头,轻飘飘地瞥了一眼,管事立刻讷讷不言。
左仪水心中一沉。
饶是他再不善言辞,性格冰冷,此刻也不得不开口。
左仪水握紧了自己的剑,沉声道:“方才是在下冲动,冤家宜解不宜结,在下也愿与师妹两清,只是此剑乃吾家传之剑……”
“你说的这些,和我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