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风凉,刮过庭院时卷着灿烂的黄叶发出脆裂的响,迷迷糊糊的惊鹊打了个激灵,一下清醒起来。
院子里竟不知何时站了许多小婢,都是这几日临时调进摄政王府的,此刻都战战兢兢地瞧着她。
惊鹊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自己写满字的手掌:“分作三队,一队去打水,一队去备主子的衣裳,一个在附近等着听用。”
众婢见她镇定自若,纷纷福身称是,各自去忙,惊鹊悠悠叹了口气,有点怜悯地往里边瞅了一眼。
昨晚上,两位主子圆房,院子里不叫留人。她在院外守着,到了后半夜,还听到了自家殿下挨不住哭出来的动静。
天破晓的时候,摄政王从里边自己穿好衣裳出来了,那叫一个神采奕奕精神焕发,只怕他老人家打下长安城那天都没这么精神——
惊鹊不放心进去瞧了一眼,却见主子虽然脸上还带着可怜兮兮的泪痕,却已经累得睡着了,那么大一张罗汉床,生生撞得往前窜了一寸有余,地上还留着床角的一点灰印子。
惊鹊沧桑又脸红地叹了口气。
“来人。”里间传来暮樱沙哑的唤声:“几时了,怎么不叫本宫上朝?”
惊鹊服侍她喝了水,三十来个小婢分成几批进来给她洗漱妆点,衣裳首饰成套地换过——两个起居郎大致记下了摄政王和公主大婚的前后事宜,中书令又来隔着屏风报了几件要事。
暮樱一一听了,这才迟钝地相信了惊鹊所说的“大王代您上朝去了”。
“上朝?”暮樱狐疑:“他会什么?”
“今日两位大相公也是如此说。”中书令斟酌着用词:“都说没料到摄政王初次理政,竟能如此有条理,雍州一带的水患久未解决,大王今日便拨了工部的邢主事去办,又亲自在户部掉了两个主事配合,事情定得既快又妥当。”
暮樱有些吃味:“哪个邢主事?”
中书令隔着屏风觑看她脸色:“邢四通。”
这个邢四通治水很有一套,就是脾气太倔,先帝去世前就被打进刑部牢房了。本来先帝应当也只是要临时关一关出气,谁也没料到先帝暴病而亡,邢四通就被落在牢房里了。
久而久之,有先帝的“临终遗命”压着,谁也不敢放他出来,也就是霍千里这个不讲规矩的“外人”,说提调就提调,谁的面子也不用给。
“去查查,霍千里背后必有师承,查清了回来报我。”暮樱夹了一筷子碧玉糕:“大相公还说什么了?”
“还说,大王能破局是好事。”中书令低声道:“但毕竟他身上还有蛮人的血,不得不防。”
屏风里面沉默了好一阵。
“叫大相公放心,之前商议之事,如今已在日程上了。”暮樱:“若无他话,退下吧。”
中书令深沉道:“大相公还让问,殿下以为大王如何?”
暮樱本欲站起来,谁料下半身就跟散了一样!霍千里昨晚上就跟疯了似的,实在耐不住的时候,自己咬了他一口,反将他咬得笑了。
暮樱:“他就是个畜生!”
中书令:“……”
暮樱愤愤道:“他竟然这么快就能上手?朝政哪有那么容易!怎么就没有一件他办不成的事?!”
“其实也有的。前些日您在护国寺外院说……说齐寒枝属意您。”
中书令颇为艰难地开了口:“那位齐大家自觉受辱,鼓动了不少士子,听意思是要鼓动春闱罢考——今日摄政王大刀金马地坐在台阶理事,唯有听得此事时皱了眉头。齐大家已经放了话出来,说是要在公主府门前自焚,以示对朝廷的不满,其余二十余位士子颇有效仿之意。”
暮樱精确地忽略了齐寒枝的要死要活,一下乐了:“你说霍千里坐在哪了?”
中书令:“……台阶上。”
英俊粗蛮的摄政王蜷着腿不耐烦地在台阶上摔折子,小阿庑在王座上呼呼大睡,大相公等老臣弯着腰等请示,御史台在心里奋笔疾书准备参他——
有趣,太有趣了!
“来人!取本宫的轻纱道袍!”暮樱又复高兴起来:“好久不见了,本宫要去见见齐寒枝!”
*
齐寒枝还是见上了,道袍却是没有穿的。
这毕竟是新婚第二日,穿个素衣出去难免叫人议论他们夫妻间是否有什么嫌隙;再者暮樱说起来也算银烟大师的俗家弟子,穿道袍总是不成体统的。
没有穿出最仙气飘飘的那一件,暮樱总觉得自己在齐寒枝面前落了下乘。
于是便没有谈判的耐心了。
“齐卿,当日一句话罢了你的功名,之后本宫每每反思此事也觉不妥。”暮樱拎着小玉扇在手心拍了拍:“不如这样吧,春闱将近,准你以举人身份再考,不论考出什么名词,本宫绝不干涉。”
齐寒枝先是哑然,而后嗤笑。
暮樱在学问政事上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