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身上披着一件黑色斗篷,连头面也遮得严严实实。等卫瑾瑜进来,那人方摘下斗篷,露出一张严肃端正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面孔,正是工部尚书裴行简。
裴行简不愧一家之主,虽然裴氏如今遭逢大难,他依旧容色沉静,没有任何急躁色,只眼底泛着淡淡一层乌青,透出些殚精竭虑的痕迹。
“听犬子说,卫大人要见我,不知所为何事?”
裴行简开门见山。
卫瑾瑜淡淡一笑。
“自然是与裴尚书谈一谈裴氏的未来。”
裴行简眼底没有任何波动,道:“卫大人与卫氏的恩怨,裴某有所耳闻。只是,上京这些世家大族,哪一个没有经历过风浪呢,起起伏伏,再正常不过。我裴氏到底是上京四大望族之一,再如何,也用不着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来指点江山。”
卫瑾瑜唇角一弯。
“裴尚书若真如此想,今日便不会过来此处,与我见面了。”
“听闻昨日贵妃娘娘私自出宫,回了裴府,想来除了思念父兄,也是因为担忧赵王吧。自古皇室,兄弟阋于墙的事虽不少见,可谋害皇子,到底是罪不可赦的大罪,何况还是自
己的兄长。如果裴尚书无法找到充足证据为赵王脱罪,赵王恐怕一辈子都走不出刑部大牢了。”
裴行简冷冷道:“三公子,你今日约裴某过来,就是为了看我裴氏笑话么?谁不知道,你与雍王交好,赵王逢此大难,你应该幸灾乐祸才是。”
卫瑾瑜:“尚书大人这话就错了。这天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目标一致,有利可图,我与裴尚书,未必不能成为朋友。”
裴行简深深打量眼前少年片刻。
道:“裴某的目标,很明确,三公子,你的目标又是什么?”
顿了顿,裴行简若有所思道:“听闻三公子与那谢唯慎表面交恶,私下交情却非同一般,若是为了西京之事,可免谈。”
“与西京无关。”
“我有一个心愿,无日无夜,不想实现。只要裴尚书能助我完成这桩心愿,我不仅可以救出赵王,还可以扫清赵王登基路上一切障碍。”
裴行简听对面少年以平静而疯狂的语气道。
“三公子,你不是开玩笑吧?”
裴行简真正开始正视这一次密谈。
卫瑾瑜:“我从不与人玩笑。不过,这件事的前提是,裴尚书为了裴氏一族的前程,需要舍弃一个人。”
卫瑾瑜轻轻说出一个名字。
裴行简勃然变色。
“这不可能!”
卫瑾瑜冷冷一笑。
“世家争权逐利,杀妻弃子都是有可能的,有何事不可能。裴氏一步步走到今日,手上便没有沾过不该沾的血么?裴尚书先不必急着答复我,身为一族之主,孰轻孰重,我想,裴尚书会有一个明智的抉择。”
说完,卫瑾瑜起身,拿起摆在案上的伞,出了雅厢门。
裴行简走到窗边,隔着支开一角的木窗,望着街道上那广袖飞扬、翩然独行的少年郎,心底无端泛起一阵恶寒,不由伸出手,紧紧握住了木窗边缘。
离开北里酒馆,卫瑾瑜没有回公主府,也没有去凤阁,而是来到雍王府后门。
仆从打开府门,见是卫瑾瑜,赔笑道:“卫大人来得不巧,我们殿下伤重,在休养,无法见客。”
卫瑾瑜往墙上一靠,直接道:“你就说,是我过来了。”
“有关乎前程的大事,与你们殿下商议。”
仆从目光闪烁片刻,道:“那请卫大人稍等。”
不多时,雍王府的管事亲自过来,与卫瑾瑜行礼,道:“下人不懂事,怠慢了大人,大人请随小人进来吧。”
管事直接引着卫瑾瑜到一处暖阁,便与仆从一道退下。
卫瑾瑜进去,雍王便拢着衣裳,步履缓慢从里面走了出来,一面请卫瑾瑜坐下,一面倒抽着气笑道:“瑾瑜,你下手可真是够狠的,本王但凡反应慢些,恐怕都要命丧刺客刀下了。”
卫瑾瑜面无表情回:“作戏自然要作全套,才能让陛下、百官和天下人相信,赵王是要取殿下性命。”
“这话倒是不错。”
雍王慢悠悠捞起案上茶盏:“只要一想到此刻萧楚珏正在刑部大牢里,与老鼠蟑螂做伴儿,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本王心里便说不出的痛快!本王就算出身再卑微,也没蹲过刑部的大牢呢。这萧楚珏平日最爱洁净,这下还不得发疯。”
卫瑾瑜挑眉望过去。
“殿下是不是觉得,将赵王送进刑部大牢,便可大功告成了?”
“殿下定然还觉得,眼下裴氏一蹶不振,卫氏重掌大权,卫皇后膝下没有皇子,卫氏能扶持的只有殿下。殿下完全可以高枕无忧地坐在家里等着册储的诏书送过来,甚至可以直接等着陛下龙驭宾天,登基称帝,而不用再与任何人争抢。”
雍王被说中心事,笑道:“瑾瑜,你不必如此奚落我,本王知道,眼下只不过往前走了一小步,离功成尚远。但你也可放心,无论本王借谁的力上位,等将来本王登基称帝,你都是首功。届时,本王直接封你做宰相,独揽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