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的动静传了过去,狄人察觉出了异样。
“城中还有多少弩箭可用?”
孟尧问。
守将道:“狄人进攻频次太高,每日弩箭消耗巨大,府库中的弩箭,恐怕最多只能支撑数日了。”
狄人频繁骚扰,显然目的之一就是消耗城中守城器械。
孟尧与夏柏阳俱是心一沉。
稳定住人心只是胜了一小半,接下来,他们显然还要面临更为艰苦的形势。
“阁老。”
杨瑞匆匆来到韩府书房,面上罕见透着焦急,道:“熊晖突然断了与兵部的联系,兵部的斥候,已经整整三日联系不上他。”
韩莳芳搁下笔,皱眉。
“消息可属实?”
“属实!”
杨瑞:“兵部的人向来办事稳妥,若非情况紧急,不会打扰阁老。这熊晖,该不会是临阵反悔,背叛
阁老了吧!”
韩莳芳心中隐隐生出些不好的预感,然而多年朝堂争斗炼出的经验和老辣,还是迅速将这股不安压了下去。
“熊晖贪生怕死,有勇无谋,根本不是打仗的料子。他又与谢琅不合,就算本辅不出面,他也不可能去解青州之困。我倒是担心,那两万大军会不会没到青州,就葬在他手里。”
杨瑞思绪飞转。
“听说近来甘州匪患严重,处处都是打着义军幌子的流民闹事,阁老是担心熊晖遇上了山匪或流民?”
韩莳芳没有说话,过了会儿,问:“青州情况如何?”
“岌岌可危。夏柏阳虽还在苦守,但守城器械损耗巨大,肉眼可见撑不了几日,如果朝廷援军迟迟不到,青州城破,指日可待。还有……夏柏阳很可能发现了悍匪冒充狄人士兵的事,苏大人从内攻破的法子,怕不能用了。”
“夏柏阳一个书生,竟能有这般本事。”
“夜长梦多。”韩莳芳目中露出些许鲜少在外露出的狠辣色:“如此,便不能拖了。这种拉扯时间太长,陛下不愿看到,让裴氏的人加把火,尽快拿下青州。”
“是。那熊晖那边?”
“让兵部的人去查,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本辅便不信,两万大军能凭空消失!”
“是!”
又五日,青州几乎陷入弹尽粮绝状态,包括弩箭、机石在内的守城器械基本耗尽。这意味着,如果狄人再次卷土重来,士兵只能靠血肉之躯与狄人肉搏。
连日苦战,孟尧、夏柏阳皆精疲力尽靠在城墙上小憩。
能全须全尾站着守城的士兵越来越少,眼下基本的轮岗能维持,全是身强力壮的百姓自愿顶替上去的。
惨淡的月光照着一张张疲惫的面孔,可惜这安宁并未维持太久,接近黎明时,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再度从青州城外传来。
守城士兵第一时间爬起来吹响长哨,发出警报,习惯性奔到弩架前,准备拉满弓弦,才意识到已经无箭可用。
除了拼死一战,已无他法。
孟尧握着剑站起来,才发现原本空旷的街道上不知何时已经沾满了百姓,有的拿着兵器,有的只是拿着农具斧头等物,除了青壮男子,老弱妇孺也站在其中。
显然,青州城的百姓和守城士兵一样,做好了与狄人同归于尽的准备。
孟尧喉头发紧,眼睛发酸,正要说话,城门楼上的守将忽然激动大呼:“不是狄人,是大渊的军队,是大渊的军队!”
孟尧一愣,奔过去,接着微淡曦光往远处望去,果见青灰色的天幕下,一面面玄色军旗在晨风里飘扬翻卷,旗上绣着一个醒目的“谢”字。
裴道闳做梦也没有料到,谢琅深陷西京战场,竟还有余力回援青州。
“整整三万人,竟然还打不过谢琅带的几千精兵,那些人都是吃白饭的么!”
裴道闳第一次失态,恼羞成怒,咒骂起来。
因他知道,青州计
划落空,不止是一次简单的失手,而意味着他之前在皇帝面前所做的保证与承诺,全部沦为废纸。
在裴氏与卫氏的这场博弈中,他输得一塌糊涂。
更坏的消息接踵而至。
“老太爷,不好了,刑部的人将裴管家带走了!”
仆从急急来禀。
裴道闳脸色一变:“可说是何事?”
“说是奉了首辅手谕,彻查甘州布政使重金收买土匪冒充狄兵、通敌叛国一案。”
裴道闳直接吐出一口乌血,跌倒在地。
“老太爷!”
仆从大惊,忙急声喊医官。
另一边,兵部的紧急密信也送至了韩莳芳手中。
杨瑞忐忑叙述着内容:“熊晖被流民斩杀,身首异处,京营大将张茂趁机夺了指挥权,不仅借着给熊晖报仇的名义,将裴氏在西北的势力连根拔起,到青州后,还将所有冒充狄兵的悍匪头目全部抓了起来,严刑审问,最后把与裴氏来往甚密的甘州布政使给查了出来。这张茂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竟也是卫氏安插在京营的人。”
“卫悯,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韩莳芳攥紧手中信,手背因极度愤怒而冒起青筋。
青州局势的逆转,犹如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