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只希望诸位不要忘了当初读圣贤书的初心,也不要忘了头上这顶乌纱帽,是为谁而戴。”
语罢,不再看众人,也不再看主位上的苏文卿,转身往议事堂外而去。
苏文卿皱了下眉。
张荣显然也没料到孟尧会作出这等举动,震惊之后,咬牙痛骂:“这个疯子!”
这时,忽有司吏急急进来,朝着上首禀:“大人,顾阁老有手谕到。”
众官员皆是一惊。
这个时辰,已经夤夜,顾凌洲堂堂次辅,怎会此时传手谕过来。
司吏道:“听闻阁老也往户部下达了手谕,要……”
“要如何?”
这回是苏文卿开口问。
司吏忙恭敬道:“要户部与兵部全力支持青州战事,不得拖沓延误。”
苏文卿目中露出明显意外。
其他官员亦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好一会儿,还是苏文卿如常接过手谕,眉眼压下一切意绪,微微一笑,与传话的司吏道:“去转告传信之人,本官一定会遵守阁老手谕。”
司吏应是退下。
一直等议事结束,众官员告退散去,苏文卿面上方露出几分平时鲜少露出的阴沉冰冷色。
张荣留了下来,站在一旁察言观色,道:“真是奇怪,顾阁老掌督查院,除了凤阁例行议事,鲜少直接插手六部事务,何况还是直接下达手谕的方式。也不知阁老这封手谕,缘由从何而起?莫非是担心青州失守,危及上京?”
苏文卿靠在椅背上(),没有说话?()?[(),然而心中已经有所猜测。
他不由缓缓握紧了拳。
虽然已经过去了许多时日,他仍旧无法忘记,那日在督查院院内,顾凌洲当着一众锦衣卫的面,命人拿出那柄寒玉尺的情景。
为什么,玉尺上会刻着那个名字?
为什么,顾凌洲会收一个世家子弟还是卫氏嫡孙为徒?
重活一世,他最大的遗憾,就是上一世没能挽留住的那段师生之情,所以重生之后,他努力降低身段,去讨好对方,逢迎对方喜好。按照预定轨迹,顾凌洲分明应该已经提前为他锻了玉尺,收他为徒才对,为什么他做的比上一世还要尽心还要多,得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结果?
难道只是因为他最终没有选择督查院的缘故么?
可上一世,他在督查院坐了那么长时间的冷板凳,受了那么多的冷眼,对仕途却无丝毫助益,这一世,既有得知前情,为何还要蹈前世的覆辙?
张荣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苏文卿面色一点点寒沉下去,一时也不敢轻易打搅对方思考。
他们其实算是同科进士,张荣年纪还要大上许多,然而张荣深知,自己的地位与对方根本没法比。苏文卿不仅是寒门学子翘楚,还深受圣上与次辅韩莳芳信任,即使与谢氏关系匪浅,此次逆臣叛徒,也丝毫未受波及,可见手段之高,说句简在圣心亦不为过。
在同届学子里,张荣才华不是最出众的,甚至连从青州来的孟尧都比不过,可张荣却是最会混官场的。所以才能在短短时间内,升任兵部右侍郎之位,把孟尧这个“寒门二杰”之一的青州解元死死踩在脚下。
次日一早,孟尧便去吏部递了请罪书,并自请往青州历练。
吏部主事官员以看疯子的目光看着孟尧,再二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之后,便准了孟尧所请。
青州正是战祸连天,霍烈带领的西狄大军已经攻陷青州二城,说不准很快就要拿下第四城、第五城,而朝廷派去抗击狄人的军队,只有一个逆犯和其麾下二千士兵,谁都知道,这种时候前往青州就是送死。
只要是有脑子的人,就不可能做出这种决定。
左右孟尧只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寒门学子,在吏部官员看来,偶尔脑子不好使一些也正常。例行询问了几句后,吏部官员也懒得深思,直接将调任书丢给了孟尧。
孟尧将调任书仔细收好,出了吏部大门,就见前方不远处的茶棚下,已经坐着一个素衣少年郎。
孟尧迟疑片刻,走了过去。
如常和对方见礼:“卫公子。”
卫瑾瑜放下手中茶盏,道:“孟主事若不急着回去,不如坐下来,一道喝碗茶。”
孟尧点头,在茶案对面坐了下去。
待茶汤端上来,孟尧并未立刻喝,而是苦笑了下,道:“卫公子一定也觉得我是个疯子吧。”
“不。”
卫瑾瑜摇头。
“我觉得孟主事是有胆有魄
() 、可敬可佩之人。我要恭贺孟主事,终于得偿所愿。”
孟尧自嘲一笑。
“可惜只靠一身胆魄,在大渊是做不了官的。”
“我承认,自己是有一腔热血与意气在心中,可也明白,此去青州,凶多吉少,这腔热血与意气,很可能会沦为笑柄。”
卫瑾瑜道:“热血与意气没有错,你孟尧也没有错。”
“错的是大渊的官场,错的是这世道。”
“我所认识的孟尧,爽朗豪阔,心怀天下,有侠士之风,我所认识的孟尧,也不应囿于上京浑浊的官场。”
“孟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