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袁承恩愿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谢琅松手,默了默,道:“现在,你还觉得,你来上京,只是一时冲动么?”
袁放脸色发白,哆嗦着问:“唯慎,你这是何意?”
谢琅转头,看着他,目光只剩冷酷:“从你决定来上京,到你取到那本账册,再到你最终踏入上京城门,一切,都是个精心布置的圈套而已。”
一个要让袁氏阖族都死无葬身之地的圈套。
袁放就算作战不力,被褫夺军职,至多也只是除掉袁氏一个没什么大威胁的子弟而已,根本伤不了袁氏根基。
可袁放叛逃,捏造账册,诬陷裴氏,甚至因心怀怨恨,行谋逆弑君之事,却足够巅峰整个袁家。
别说袁霈一辈子的赫赫战功
,就是三个袁霈,三辈子的战功,也根本保不全袁家。
幸而袁放未入督查院,入了督查院那一刻,才是袁放真正的死路。
他以为裴氏在督查院外布了重重眼线,是阻止袁放走进那道门,恰恰相反,他们是迫不及待地等着袁放入那道门。
袁放前脚进了督查院,后脚裴氏便会跟着去鸣冤。
届时,诸罪加身,袁放死无葬身之地。
谢琅起初并没有往这个方向怀疑,直到昨日皇帝遇刺、山匪将袁放给攀咬出来。
袁放既是秘密潜逃入京,裴氏怎么可能那么快得到消息。除非,裴氏一早就料定了,袁放一定会来上京。
袁放雇凶行刺皇帝之事,更是荒唐至极。
一则,袁放若真有谋逆之心,便不会历尽艰辛乔装入上京,把一本假账册当宝贝,心心念念要入督查院鸣冤。
二则,袁放若真有雇凶谋逆的本事,也不至于落魄成眼下这般模样。
到底是他大意了,怎么就没想到,那样重要的账册,裴氏怎么可能让裴安随身携带。就算裴安真有急事要带着,又怎么可能轻易让袁放偷走。
皇帝遇刺,是裴氏给袁放的最后一击,也是致命一击。
然而裴氏是如何笃定袁放就在猎场里的。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袁放从苏宅逃出后,便暴露了踪迹,被裴氏眼线发现。裴氏顺水推舟,设下如此歹计。
然而还有一件最令人费解的事。
裴氏既打算用这种手段将袁家斩草除根,上一世为何没动手。
上一世袁放逃出西南后,便不知所踪,难道是因为没有他这个故交在上京,所以半路上改了主意?
这间隙,雍临已将外面情况简单讲与袁放。
袁放至此也幡然醒悟,明白自己是被人当做对付袁家的靶子利用了,既悔恨又愤怒,最后只能放下所有尊严,抓着谢琅衣摆哀求:“唯慎,你救救我,我不甘心啊。”
谢琅道:“裴氏既笃定你在猎场里,只怕天亮之后,锦衣卫就会开始搜帐。”
雍临也正担忧这个问题。“袁公子待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可世子如今也是待罪之身,无法随意离开营帐,又如何带袁公子离开。”
袁放颓然绝望:“到底是我连累了你。”
谢琅忽问:“你确定,裴氏有倒卖军粮,暗中盗采朝廷银矿的恶行么?”
“千真万确!此事在西南甚至不是什么秘密,只因裴氏势大,无人敢说罢了。”
说罢,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破烂的羊皮纸,展开给谢琅看:“这上面用朱笔标注的两处地方,便是其中两处银矿所在。”
大渊国法,所有矿产无论类别,结归朝廷所有,盗采银矿,多半是为了私铸银钱,是谋逆大罪。
“这是从何处得来的?”
“我、我逃跑路上自己画的。”
“你亲眼见过这两处矿场?”
“不仅见过,还与里
面的杂役交谈过。”
谢琅沉吟须臾,道:“既如此,兴许,还可以搏一搏。”
“你可是设法带我去见顾凌洲,让督查院派御史去西南查?”
谢琅摇头:“那是正常途径,太慢了,你如今担着谋逆罪名,别说见顾凌洲陈情,只要露面,恐怕就会立刻落入锦衣卫之手。”
“那如何搏?”
谢琅道:“若裴氏真有谋逆之心,这世上,除了顾凌洲,有一人,会更愿意出手帮你。”
只是这事要成,还要看另一个人愿不愿意帮他。
谢琅罕见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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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凌洲前半夜守在御帐,后半夜回到帐中处理公务,一直到五更末时,方批复完最后一道急文。
短短三月之间,圣驾两次出宫便接连两次遇刺,顾凌洲心头沉甸甸的,眉间亦堆满繁杂思绪,正觉疲累,旁侧便递来一盏清茶。
他接过饮了一口,茶味冲淡,入口却馥郁,流过喉间,让人不自觉耳目一清。转头,就见着素色大袖宽袍的少年依旧恭敬侍奉在侧。
顾凌洲搁下茶盏,道:“时辰不早了,你也回去歇息片刻吧。”
卫瑾瑜应是,起身退下了。
随身侍奉他起居的顾府老仆笑道:“这位卫氏的三公子,倒是个沉得住气的性子,陪阁老熬了这一夜,也没见丝毫懈怠,方才见阁老困倦,还知道主动去给阁老烹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