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审讯,无论世家寒门,都心服口服。
龚珍问:“陛下所提擅长刑讯者,又是何人?”
天盛帝考量了须臾,道:“便由殿前司协助审讯吧。”
殿前司和北镇抚同属天子近卫,如今北镇抚要避嫌,由殿前司顶上,倒也无可厚非。殿前司有恰好只负责外围布防,不在嫌犯之列。只是……众人还未发表意见,谢琅先一步单膝跪落,道:“陛下,臣担此任,恐怕不合适。”
天盛帝目光和煦看向他。
谢琅低声:“按理,臣应避嫌的。”
众人这才想起,这位寒门小侯爷,如今不仅担着殿前司指挥使的职衔,还娶了卫氏的嫡孙,还恰恰是即将受审的那名嫡孙。
这嫌,的确有点大。
天盛帝却道:“你这是从旁协助顾阁老而已,朕信你,能拎得清是
非轻重。”
谢琅暗暗皱眉,只能应下。
只觉今日事处处透着古怪。
以卫氏傲慢和卫悯行事做派,为何会这般轻而易举同意讯问。
而且,龚珍身为卫氏心腹,刑部尚书,竟也没有就此事提出激烈反对。
章之豹仍影子一般伏跪在地上,天盛帝显然有意冷着他,任他跪着,始终没有叫起。
这满屋子的人,哪个又是省油的灯。
皇帝顺势而为,让他协助审讯,何尝不是用另一种方式,将他推上风口浪尖。
天盛帝并未立刻回宫,而是留在经筵堂里,显然是要等讯问结果。
顾凌洲直接征用了国子监的惩戒堂作为讯问场所,所有要接受讯问的学生都被带到一间单独的屋子里。
这些世家子弟,都是养尊处优,被娇养着长大,家法再严厉,也是自家人下手,重不到哪里,何曾正儿八经吃过皮肉苦头。
此刻一想到主审的是以手腕刚烈闻名的顾凌洲,还有一个恶名在外挖人肠肚都不眨眼的北境小侯爷在旁协审,一个个都愁云惨淡,惶惶不安。
如今国子监内外皆严密封锁,他们就算是想给家里递个消息都做不到。
其中尤为不安的则属裴昭元。
旁的子弟可能还挨过家法,裴昭元是家中幺子,正经嫡出,自小被裴氏夫妇捧在手心长大的,连家法都没挨过。
裴昭元先拍门叫喊了一阵,见无人搭理,悻悻坐回,长吁短叹,死了半截一般,见一旁卫瑾瑜靠墙而坐,低垂着眼,竟是捧着一本不知哪里刊印的袖珍笔记在看,露出极度惊讶表情。
“兄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看得下去书。”
卫瑾瑜淡淡道:“做其他事也改变不了什么,倒不如做些喜欢的事。”
裴昭元不理解。
这就是学霸与学渣思想境界的差距么!
他往右边看了眼,发现有两个人也凑在一起看书,正是众学生里唯二的两名寒门学子,孟尧和魏惊春。
学渣裴昭元再度惊呆了。
一度怀疑,即将迎接他的不是一场残酷讯问,而是某场大型考试。
到底是他不合群,还是其他人不合群?
“就是说,你们……还有闲余的书么?”
裴昭元真诚发问。
孟尧一摆手:“没了,就一本,我和魏兄还是合看的。”
裴昭元便望向另一边。
“瑾瑜,要不,咱们也合看?”
卫瑾瑜抬头看他一眼,顷刻,把原本搁在膝上的书往左挪了挪,放在两人中间。能和美人同干一件事,便是读书这等枯燥事,也是人间极乐。
裴昭元喜滋滋低头看去。
嗯。
有些怪。
有些不懂。
再看看。
越看越眼花。
第三页……看着换汤不换药的佶屈聱牙的章句和边上密密麻麻还
是手写的注解小字,裴昭元一阵头昏眼花。
但当着美人的面,如何能表现出自己是个草包。
裴昭元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看。
这时,房间门被人从外打开,阳光倾泻而入,两名腰间挂着殿前司腰牌的玄虎卫从外走了进来。
众学子顿露出惶恐不安之色。
那两名玄虎卫却没说话,推开门之后,就让到一边。
谢琅一身绯色蟒袍,玉带束腰,踩着一地阳光,从外走了进来。他身量极高,虽有一张俊美脸庞,眉间却是沙场淬炼出的杀伐之气。
轻飘飘往那里一站,便有一股山岳矗立的威慑力。
吴韬、王斌紧随其后。
两人先核对了一遍名单,确认无误,便把名册递到谢琅手里,禀道:“大人,所有涉事学生都在这里了。”
谢琅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墙角的卫瑾瑜。
因那片倾泻而入的阳光,恰好就笼着那小郎君素色绸袍一角。
他侧颜本就有一种明净的美,被阳光温柔一笼,如杏花覆了融融春意,温静美好,很具有欺骗性。两人日日同床共枕,谢琅却知道,那温顺皮囊里,藏着的绝不是一副温顺灵魂,那微微下压的眼尾弧度里,更是时而闪露出一股冰凌一般,生人勿近的冰冷。
谢琅紧接着就看到了与卫瑾瑜袖子挨着袖子,几乎要挨到卫瑾瑜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