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俯视他们,来这里寻欢作乐,用刺耳的音乐和劣质的酒精麻痹自己,短暂地忘记一天的烦恼。
酒吧小得可怜,只能容下一百多人,墙壁上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涂鸦——都是客人们画的,上面充斥着下流的脏话和黄色笑话。有些图画只是幼稚的火柴人,但有些确实真正体现了创作者的艺术细胞和巧思,可惜了,神会禁止民间艺术,这些才华横溢的青年人们无处施展拳脚,只能在逼仄的酒吧里尽情发泄。
酒吧的墙角有一股空气清新剂都无法挥散的霉味和尿骚味。地上散落着橡胶套子和香烟头,鞋子在上面踩来踩去,把地面弄得杂乱不堪。尽管这里破败、昏暗,却是夜晚的明光城中最有生气的地方。
这里是黑市,是徘徊于社会边缘的灰色地带。
“甜豆哥,怎么放来放去就只有这么几首歌啊?”一个穿着超短紧身背心的男孩问。
“知足吧,这些磁带都是我出任务的时候从城外淘来的,你都不知道为了躲避神会的检查我藏得多辛苦!”甜豆今天打扮得很漂亮,他出门前还把自己墨绿色的长发卷了一下,这使得他的脸更加妩媚动人。
“啊——这样啊。”男孩无趣地扁了扁嘴,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似的,凑到甜豆身边,挽住他的手撒娇道,“甜豆哥,你上次带来的那位小哥哥还来我们这玩吗?”
带的人太多了,甜豆记不清他说的是谁了,他喝了一口酒,问:“哪个?”
“就是那个个子很高,身材超好,一直戴着墨镜的小哥哥呀!”男孩一边说着,一边红了脸。
“哦,他啊,他不会来了。”甜豆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将空酒杯放在了吧台上。
“欸——为什么啊?”男孩有些遗憾地拉长了尾音。
“他啊,脑子不太正常。”甜豆用手指戳了戳男孩的额头,“我怕你死他手里。”
“要是能死在帅哥手里我也不是不行诶!”男孩笑道。
“得了吧你。”甜豆给他一个脑瓜崩,抽出胳膊,往舞池里走去。
明光城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末世嘛,没办法的事。城中心聚集着一大批的有钱人,他们掌握着明光城90%以上的财富,这些财富基本上在灾变之前就已经伴随着他们了。而剩下的那批大多数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他们当中也许有少部分人在灾变之前还算有点小钱,可灾变过后,他们就变成了彻底的底层人士。他们凭借求生的本能冲进明光城内,但是却没有做好在这里生活下来的准备。他们这一代比不过有钱人,更别提自己的孩子们了,财富不一定会有人继承,但贫穷是一定会有人继承的。
这些可怜人交不起房租,只能灰头土脸地从市中心往边缘迁移,渐渐地,明光城的西北侧就变成了穷人们的聚集地,这里没有漂亮的高楼大厦,没有炫彩的灯带,没有腾飞的飞行器和悬浮车。这里只有无数偷渡进来的和市中心遗弃的电子垃圾,有交缠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爆裂的老旧电线,有只有一臂之遥的筒子楼,有无数苟且偷生的人。
“虽然这里很杂乱,但是我喜欢这里。这里给我一种还有人在喘气的感觉。”傅梓深戴着墨镜,穿着黑色夹克衫,一脚踩进散发着迷之恶臭的水洼里。他“啧”了一声,抬脚甩了甩水,但是没有发脾气。
“你之前说过神会禁止一切文娱活动,但是这里……”楚南芸捂住耳朵,路过一个嘈杂不堪的棋牌室。她兴致勃勃地往里面瞅,却被傅梓深提着领子拽到了一边,躲过了一个满身是酒臭味的大汉。
“你以为神会会不了解这边的情况吗?怎么可能!”傅梓深冷笑一声,“只要神会想,你今天穿的什么图案的内裤他们都能了如指掌。”
“那为什么?”楚南芸问。
“一个社会,总是要有发泄口的。”傅梓深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只要有一个场所供饱受折磨的人发泄,那他们就能逆来顺受、规规矩矩地完成第二天的工作。明光城确实科技高度发达,但是没有这些底层人,他们如何维持生产呢?总不可能让有钱人去劳动吧。神会就是深知这一点,所以才对黑市睁只眼闭只眼的。当然,这是建立在黑市没有触及神会真正底线的基础上的。”
“这么一想,神会真的是精明啊,只不过是给了一颗甜枣,这些人还以为是受到了莫大恩惠,心甘情愿地把脸送上去,挨无数个巴掌呢!”傅梓深讽刺的话语让楚南芸陷入沉思——这里和她的东海村不一样,东海村虽然科技没有那么发达,人口也很少,但是大家都很善良很乐观,从未有过压抑的感觉。
看出她的沉默,傅梓深转过身来,他的身后是密不透风的筒子楼,他的眼中满是戏谑与无奈。
“姐姐,你说过你要用自己的眼睛去审视神会,我并不会阻拦你,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这是比恋爱游戏更加残酷且难以捉摸的现实游戏。”
黑色的墨镜下,是他闪闪发光的粉色眼眸。
“欢迎来到明光城,楚南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