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田去看海了,这次是去看真正的大海,她说每年都在邺城看浑浊不堪的假海,已经看够了。
关听雨不愿意跟着去晒太阳,独自在家留守,钟点工阿姨每天来两个小时,只负责打扫卫生,她提出给阿姨加钱,请阿姨帮忙做饭,可是阿姨干的活不止她一家,属实挪不出空闲。
于是,靠着外卖活了三天,她此刻有些后悔,觉得放阿田外出旅游是一个极为不明智的决定。
她这两天懒虫上身不愿出门,又实在吃不惯外卖,油大盐多,还有一股蚝油、味精调出来的拙劣的鲜味,比起阿田的手艺,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关听雨觉得再这么下去会被饿死,可是阿田好像玩疯了,不但已经两天没联系,偶尔给她打一个电话也是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消息更是不回。
该不会是找男人了吧,关听雨忿忿地想。
她烦躁地从阿田的零食柜里翻出一包快过期的面包,看了一眼,是巧克力夹心的,放在平时,对于常年保持身材不吃甜食的关听雨来说,这种食物绝对是禁忌,不过现在她快饿疯了,毫不犹豫地撕开口子,刚啃了两口,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对开的木门被“吱嘎”一声推开。
关听雨探头往外看,进来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女士。
关听雨放下面包,掸了掸掉落在衣服上的面包屑,往外迎了几步笑道:“你好,是陈小姐吗?”
陈麦鸥的笑中带着歉意:“是我,不好意思关老板,前阵子有点事情耽误了,我的当期是不是已经过了?”
关听雨佯装不知道她说的事情是什么,见她额头有汗,脸色发白,又看看屋檐外明晃晃的太阳,贴心地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饮料:“外面热,先喝点冰水,不要紧的,这回陈小姐打算续当还是……”
陈麦鸥推辞了一下:“谢谢,不过最近不太方便,喝不了冰水……这次来我想赎回记忆,不知道可不可以,这几年谢谢你们了。”
关听雨理解地回应:“不用客气,当然可以,该说谢的是我,你是出钱的人,怎么还反过来向我说谢了,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关听雨给陈麦鸥换了杯热可可,转身去架子上取下了记忆瓶。
她拿了块湿巾把瓶子擦拭了一遍,又用遮光布包好,确保无虞后郑重地放在陈麦鸥手里。
“记忆离开当铺不能久放,要尽快回到主人体内,否则会消散,陈小姐回去找个没人的房间,灯光调暗些,打开瓶盖闭上眼睛,记忆会自主寻找主人。”
陈麦鸥点点头捧着瓶子发了一会楞,随后兀自笑了笑:“不管我怎么努力,都已经想不起来当初为什么要典当这份记忆了,有时候总觉得头脑里某一处空落落的,好像总有些什么在召唤我,却始终一片空白。”
她停了一会又慢吞吞地开口:“前阵子,阿田姑娘给我电话,我思来想去,不管这份记忆是好是坏,终究是我的一部分,失去他,我就不是完整的我,所以,决定还是赎回。”
关听雨半靠在柜台上,真诚地说:“陈小姐说的没错,不管好与坏,这份记忆都是你的一部分,只是,这世上每一个人承受痛苦的能力不同,典当痛苦的记忆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活着,无所谓对错,我们尊重所有客人的意愿。”
陈麦鸥低头抿了一口热可可,站起身准备告辞,脚下突然一个踉跄,险些失手打了手中的瓶子。
关听雨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
陈麦鸥皮肤冰凉一片,手心里满是湿漉漉的汗水。
关听雨有轻微洁癖,强忍住手上传来的不适感。
陈麦鸥借力靠在关听雨身上,片刻缓缓滑回座椅里。
关听雨关切地问:“你没事吧?刚才进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你脸色不太好。”
陈麦鸥垂在扶手上的手轻微动了动:“没事,可能最近有些累,回去休息一下就行了。”
她略作休整,再度站起身:“麻烦关老板了,再会。”
关听雨有些不放心:“真没事?要不要再坐一会?”
陈麦鸥微微欠了身:“不了,真没事,谢谢。”
陈麦鸥脚步虚乏,一路浑浑噩噩,隐隐中她对手中的记忆瓶十分恐惧。
她虽然不能想起记忆的内容,但是也明白,这一定是一段让她痛苦万分的记忆。
她路上没做任何耽搁,径直回家,反锁了门,拉上所有窗帘,窗帘并不是完全遮光的那种。
室外的光线透过窗帘,只在房内留下一层薄薄的光,照的屋内如隐若现。
陈麦鸥抱着瓶子走进卧室,再度关门上锁。
她缩在床脚靠墙的角落里,记忆瓶端端正正地放在面前,卧室里没开空调,她呼吸急促,汗滴顺着鬓角挂在下颌,紧紧攥着的拳头里已经湿漉漉一片。
半晌,陈麦鸥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平复心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微微睁开眼,偏头望向窗帘透进来的微光。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定,她后槽牙紧咬咬肌鼓起,松开拳头,手心在衣服上擦了擦,伸手解开了包裹的布。
记忆瓶中的乌色雾团像要与昏暗的房间融为一体。
打开和不要打开两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