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了什么?”
“我被灌了药酒,早已失了神智,几个婆子冲上来,把我嘴皮子缝住。我昏昏沉沉,只记得自己躺在一辆行进的马车上,走了不知多久,才终于停了下来。
“我说不出来话,但身上很疼,于是比划想要一碗水喝,却没有人搭理我,只隐约听见身边有仆役在交谈,说这里就是高阳原。我挣扎着想要跑,却没力气爬起来,再后来,她们捆住我的双手,扔进棺椁里,最后棺木合上的那一刻,我失去了意识……”
达奚盈盈瞠目结舌,可以说是震惊到了极点。
活埋……
天子脚下,这群人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宁一娘继续说着:“再次醒来,已过了不知多少时辰,天还是黑的,什么也看不见,我以为自己身在密不透风的棺椁内,拼死挣扎起来想要逃命,一伸手,却触到柔软的皮毛。我因为惊惧连忙爬起,才发现自己竟然伏倒在大虫的后背上。
“我很害怕,翻坐起来要往回跑,大虫却突然变换了身形,还能说话。
“它告诉我,它会带我走,它不会伤害我……”
宁一娘说着,像是被勾起了那段惨痛的回忆,目色哀戚,双肩止不住地抖动。
事实虽是如此,可情节太过诡谲,若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没有人会信的。
暮色西斜,空气里浮动着跳跃的尘埃。
达奚盈盈的心情如半空中飞扬的尘灰,怎么也落不到实处,她依稀记得。
那晚乱葬岗内,伥鬼说过一句棱模两可的话。
——“我从未想过害人,为何处处针对于我!”
难道……
三人之中,一直没有搭腔的崔淼突然出了声:“它想救你,为何会在高阳原与众人大打出手,它明明知道,我们才是对你最无威胁之人。”
宁一娘摇头,显然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一娘说的有理。”达奚盈盈支起下巴,若有所思道,“也许我们一开始就弄错了方向,伥鬼出现在郝府,并不仅仅是想害人,它的目的,在于阻止武夫人为三郎置婚。”
崔淼扭头看来,恍惚也记起了什么,问道:“怎么说?”
“我也只是猜测。”达奚盈盈双手托腮,缓缓道出心中所想,“从伥鬼救宁一娘一事反推回去,再结合此案发生的背景,作出一个假设。它或许一开始就没想过害人,之所以频频现身于郝府,是想阻止掌柜的为郑三郎办丧,能拖一日算一日,只要武家不能如期操办郑三郎的丧事,那么冥婚便也不复存在,如此,宁一娘也不必嫁给一个亡人,她不用嫁,自然就不会被活活钉入棺材……”
崔淼拊掌大喜:“的确有几分道理。”
可此事也太过匪夷所思,伥鬼平日不害人就不错了,谁能指望它善心大发,豁出性命去挽救一个小娘子。
且宁一娘久在深闺,与外界接触甚少,哪里是需要伥鬼刻意庇护的样子。
达奚盈盈忍不住挠头问:“一娘,你家里……唉……就是……”她也开始胡言乱语了,半晌才理清思绪,“可有人好施厌胜之术。”
“绝无可能。”宁一娘当即否决道,“阿爷最是厌恶此类装神弄鬼之术,家里连祝祷都不曾有过,更不要说是实施压胜图谋害人了。”
“那你幼时,可曾好心接济过活畜,比如牛马,猫狗,还有鸺鹠、尺蠖之类的?”她兴致上头,又问。
宁一娘目色迷惘,一脸疑惑地看着达奚盈盈。
这话问得确实有够离谱,连崔淼都禁不住莞尔,弯了弯唇角。
达奚盈盈感到十足的窘迫,双颊一热,心虚地垂下了头。
志怪传奇听得多了,难免叫人联想到精怪转世向故人报恩的故事。
不过故事里的主角通常是一只狐狸,有着姣好的丽容和摄人心魄的媚态。
是妖,却不是鬼。
宁一娘纵有传奇志怪故事里女主人公的纯善,但事件的走向,哪里又是她本人可以预料得了的。
秋光透窗斜照入室,光线丝丝缕缕爬满座前的几案。
天色已经不早,达奚盈盈准备起身告辞。
“我得先回了,丰邑坊内尚有要事亟待处理,今日便到处为止吧,一娘好生歇息,改日得空,我再来看你。”
宁一娘同样撑案站起,想要送二人出府。
达奚盈盈笑着婉拒,但她执意要跟来,步子踉跄,没走两步便已摇摇欲坠。
适才一番交谈,宁一娘强撑着病体,实属不易,此时稍一挪步,面上的虚态就连神经大条的崔淼都看在了眼里。
达奚盈盈回身搀她右臂,轻扶着往里走:“你好好歇着,不必因为旧事太过挂怀,我和师兄会好好照顾你的。”
“多谢上清仪。”宁一娘无奈回房,并不上榻,只靠在门边,深深凝视着二人离去的背影。
达奚盈盈走至屋外,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