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澜目不斜视,冷淡应了声“是”。
桑玦道:“听说贺大哥的画赶了三日三夜三千里,这可是真的?”
烧画的事这样大,到处都有人嚼舌根,桑玦刚才刻意放缓了步子,已把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
贺云澜本就不喜与生人交谈,可这人偏偏不识趣,一副无辜口吻,问的问题却令他难堪,显得他上赶着不成,被人瞧不上。
贺云澜不好发作,脸色沉得发青,抿唇不言。
剑修亦要磨砺心智,他叫自己不要与这小子计较。
桑玦歉意道:“桑玦是不是哪里做错了?贺大哥为什么这副表情?”
贺云澜终于忍不住看着他。
他说着歉意,可贺云澜能感觉到他身上隐晦的敌意,“你什么意思?”
桑玦偏了偏头,似乎疑惑,“什么什么意思?”
一种默无声息的对峙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谁也不肯向旁边挪让半步。
桑玦耳尖动了动,不久,“吱呀”一声,殿门徐徐打开。
贺云澜和众人一起抬头看去,下意识向前半步。
冷柔危换上了一身暗紫色常服,手上搭了条浅杏色披帛,发丝只随意用绸带绾了,站在阶上睥睨下来,淡漠的眼神目空一切。
站在院中的公子一个个有垂眸,有无措,亦有人呼吸被攫住,凝神静默。
是因为美,也是因为上位者隐隐铺开的威压。
“扑通”一声打破了片刻的寂静,贺云澜从恍神中低下头,是桑玦倒在他旁边。
“怎么回事?”
冷柔危的声音越过人群。
一道道视线回眸,聚焦在两人身上。
冷柔危走出殿门时,一眼就注意到两个别开人群而站的人。
贺云澜微上前半步,桑玦摔倒,其实只在瞬息之间。
桑玦撑身起来,“都怪我,不关贺大哥的事。”
冷柔危不动声色地看着场面的局势,缓步轻移,走下台阶。
“什么意思,刚才怎么了?”
“没看到啊。”
“我好像听见两个人刚才就吵起来了。”
众人小声谨慎地用气音议论。
贺云澜蹙眉。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直到他听见有人说:“是不是贺公子刚推他了啊?”
贺云澜才冷声道:“我没有。”
桑玦站了起来,拍拍身上尘土,垂下眼睛叹笑一声,“都怪我说话没个遮拦,惹贺大哥不高兴了。我现在知道了,‘三千里’这样的话是千万不能跟贺大哥提的。贺大哥刚才也是气头上,我能理解。再说,我本来就带着伤,也没有提前跟贺大哥说一声,是我想得不周到了。”
少年如墨画般的眉眼微微低垂,一手抵着额头,又自责又无奈,任谁都会觉得他受了委屈,还那么识大体。
冷柔危眯了眯长眸,漫无目的地捋了一把手中披帛。
她每次思索时,都习惯地把玩些什么东西。
她瞧着少年演戏,唇角轻勾,觉得有趣。
这普天下,恐怕没有人会比桑玦更懂得怎么杀人诛心,当年他手段百出,远不止这一点。
他要做什么从来也不拘手段,据说当年两军阵前,他就是凭这副懵懂天真,实则含沙射影的口吻,将那将士活活气死了。这样的把戏只要够用,他是乐在其中的。
人群议论的风向已变。
“原来是这样,这贺公子也太小肚鸡肠,多大点事,怎么一来就对人下手。”
“未必,说不定他只是嫉妒那少年的好颜色,他想在咱们内部搞竞争。”
“有理,今天也就是刚好被公主撞见了,咱们得警惕些。”
贺云澜从未见过如此公然污人清白之事,没有人能,更没有人敢。
烧画一事本就让他丢脸至极,污蔑他还反过来说理解他,更是火上浇油。
窸窸窣窣的议论在耳边不绝,轰的一声,气血上涌,贺云澜一把拎起了桑玦的衣领,眼里一片冷戾,低声喝道:“你会不会说话?”
桑玦背对着众人,微微仰着下颌,好整以暇地睥睨着他,挑衅勾唇,张扬恣肆。
他分明故意。
周围的声音还在指指点点,“太冲动了。”
“他这人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啊。”
“这就是正道仙士吗?啧啧。”
贺云澜死死盯着桑玦,他腮肉抽了抽,手中蓄势欲发,却不知为什么,箭在弦上,他最终选择了压下这股暗火。
对面一道法诀此时猝然袭来,贺云澜避之不及,那掌风正中他左肩,他痛而松手。
桑玦衣领本被他拎着,骤然失了牵力,他惯性地向后仰。
时光仿佛被无限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