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玦有一瞬的恍神。
他倾身时,笼进一股淡淡的冷香。
女子青丝半绾,光洁的额头边落下几缕碎发。玉白耳垂下,鲛珠耳铛明润生辉。
万般装饰却也不及她本人,乌发红唇,艳光四射。
“你,留下。”她的声音如碎玉琼响,透出些凉意,语调起伏错落,像是念诗的韵律,霎是好听。
短短一句话,意味不明,桑玦长睫颤了颤,回过神,“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冷柔危把玩着手中的霜缚,“从现在起,你就是本宫的近侍。”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桑玦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长老正色道:“殿下此行恐怕不妥,天下男儿这么多,您为何偏偏挑中一个戴罪之奴?他越狱出逃,罪加一等,当立刻收押。”
“二长老”,冷柔危回头一眼,浑似不经意的冷淡中威仪尽显,“这案子本宫接了。”
二长老犹疑,“这……”
“上古魔兽破开封印,二长老手中魔卫军迟迟没有进展,反在一个囚犯身上大费周章,只怕是力气用错了地方。”
冷柔危长眸微眯,像是要将他看穿。
“本宫作为少主不日会向魔尊请命追捕。”
二长老紧紧抿唇,对峙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不过本宫还有一事不明。”冷柔危不疾不徐地走到他身侧,“魔兽本由长老们的封印看管,到底是如何出现在角斗场的?”
她蓦然回头,凉凉看过来,意有所指,“不是刁克死了就能逃脱追责。二长老,好自为之。”
也是直到听见刁克的名字,冷柔危才总算把这件事从头至尾理了个清楚。
这个刁克正是二长老唯一的儿子。
刁克生性好斗,据说前几日斗兽场中那个新来的小奴隶一连十胜,将刁克豢养在其中最得意的中阶魔兽都杀了,害他输了不少魔晶。
刁克被惹怒,生了杀心。
他有意提高难度,放出了一只背负着封印的上古魔兽与小奴隶搏杀。
结果他偷鸡不成蚀把米,掉进角斗场,被小奴隶杀了。
上古魔兽转眼不知所踪,小奴隶则浑身是血地被关押起来。
这个小奴隶就是桑玦。
角斗场上愿赌服输,生死不论,自然不能以这个理由将他关押,所以放走上古魔兽才是桑玦的罪名。
这是众所周知的版本。
但冷柔危却清楚事实并非如此。
上一世她受命在秘境中追杀这只魔兽,她在魔兽的记忆里看到,是刁克的血溅到了束缚魔兽的封印上,阴差阳错地解开了禁制,魔兽因此得以逃脱。
但是那个时候真相对于大多数人已经不重要了,传闻中的少年命运如何,冷柔危也无从知晓。
不过以她对二长老的了解,他不会轻易放过桑玦。
桑玦大难不死,所以他与魔界的梁子是在此处就一早结下了。
现在,她没心思可怜他,也不忌惮他的记恨。
毁了她的宴会,总要付出点代价。
若将昔日的死敌掌控在股掌之间,看他步步臣服,一定有意思极了。
况且,截胡二长老,何乐而不为?
二长老看着冷柔危带人扬长而去,那番话像是敲了他一记警钟,他袖中手捏紧。
他心中有把握,只要桑玦在暗牢中一日,他有的是办法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杀了他儿性命,怎可能还容他全须全尾地出现在这世上?
原本若是没出这些岔子,他把控着暗牢的狱卒,桑玦又是个无根之人,他的计划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如今桑玦出逃,偏偏被冷柔危撞见,她还偏要接手这桩事。
若是查下去,处处都是漏洞。
他须得想个办法。
*
紫羽殿。
珠帘一挑,冷柔危走进内室,坐在梳妆台前,裙裾拖在地上。
拂绿替她一一拆除发饰,冷柔危撩起眼皮,打量着铜镜中站在她背后的人。
桑玦已经更衣又重新梳整过,蜷曲的长发也被扎成高高的一束。
他挺拔地站在那里,像一根翠竹,身上有伤也不减他的鲜活生动分毫。
“把师父请过来瞧瞧。”冷柔危挪开视线,随意吩咐。
桑玦虽然还没事人似的站在这,但从暗牢那样的地方逃出来,肯定已经脱了一层皮。
不论对他使什么手段,总归要先把人治好。
总瞧他伤着,有些没意思。
时惊鲲医术高超,这点事对他手到擒来。
冷柔危在打量桑玦的时候,桑玦也在打量她。
她长发披散下来,头上冰冷闪耀的珠翠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