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兰殿中,楚欢整衣敛容的端坐在窗下的罗汉床上,面前的炕几上摆着半盏已经冷了的清茶。楚欢双眸失焦的看着空中某处,等待着排场开锣。
不知过了许久,随着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厚重的宫门被人推开,三道窈窕的身影出现在漪兰殿外。即使身影因为隔着轩窗上的轻纱而变得影影绰绰,楚欢依旧一眼认出来当先一人正是沈落颜。
沈落颜莲步款款的迈入殿内,便见楚欢一身浅云色宫装,模样竟与初见时一样,唯有唇角噙着的笑意与旧年不同。
楚欢将沈落颜让到首座,含笑道:“皇后娘娘愿意前来,实在是欢儿三生有幸。”
沈落颜瞥了她一眼,落座道:“你们以本宫孩儿之事做挟,本宫当然会来。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楚欢微笑道:“欢儿既请了皇后娘娘来,自然有自己的目的要达到。可如今欢儿并未如愿,皇后娘娘这般聪慧,怎么就会觉得欢儿愿意告诉你呢。”
“你!”沈落颜眸色一沉,强自按耐道,“所以你的愿望是什么?”
“皇后娘娘急什么呢?”楚欢笑着给自己和沈落颜添了一盏清茶,“欢儿不过是想与皇后娘娘闲聊几句罢了。”
沈落颜垂眸看了眼面前冒着丝丝热气的茶水,道:“楚欢,如今只有你我二人,你又何须伪装呢?”
闻言楚欢喝茶的动作一顿,冷笑道:“呵,皇后倒是直率。”
沈落颜淡淡的道:“本宫比不得你这般恒心,十年如一日的娇弱,就为了勾起皇上的愧疚。”
楚欢反唇相讥道:“你这幅面皮,君云逸知道吗?”
沈落颜唇角轻勾,道:“你觉得呢。”
楚欢冷哼一声道:“哼,君云逸竟喜欢你这样的,枉我处处柔弱示人,到头来全是一场笑话。”
楚欢怅惘的语气让沈落颜心底升起些许怜悯:“你何苦至此呢?”
楚欢侧眸看沈落颜一眼,语气是无限叹惋:“你少时过的安稳称心,当然不会懂得。沈落颜,如果你是我,你兴许会比我更加狠毒,更加的不堪……不,你或许根本活不下来。”
“当年因为君云逸的一句戏言,我便偷溜出府,最后被人拐卖出了京城。你知道他们把我卖去了哪吗?”楚欢虽是询问,却没指望沈落颜回答,便自顾自的说道,“他们将我一路带到了千里之外的忻州,卖进了当地最大的一座花楼里。鸨母见我长得不错,便将我交给了楼中较出挑的一个章台女教养。”
“那个章台女虽生得花容月貌却有一副蛇蝎心肠,她惧怕鸨母的威势不敢杀我,又怕我大了后会抢了她的生意,便想不少磋磨人的法子......就在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的时候,楼中一位名唤英娘的行首发现了瘦成一把骨头的我。”
“英娘原是官家小姐,因夫家获罪而辗转流落至平康,还带着一个女儿。她见我与她女儿年纪相仿,却被章台女揉搓的瘦骨嶙峋不免动了恻隐之心,便将我要到了她的手下。有了英娘的庇护,我在那肮脏的地方总算是平安的长到了十五岁。”
楚欢说到此处一阵凝噎,几度张口才继续说了下去:“可鸨母当初买我又不是为了慈善,英娘能护我到及笄之年已是极限,所以在她再一次抗争失败后,我便预料到了自己的结果。可是……可是我没想到,英娘会为了我一个陌生人做到这个地步,她竟背着鸨母偷偷将我放走了。”
“养了多年准备大赚一笔的宝贝就这样被人放走了,鸨母如何甘心,自是派了人捉拿我,英娘也因此差点被花楼的打手打死。若非她艳名远播,是楼里的摇钱树,鸨母根本不会放过她。只是她虽然活了下来,待遇到底比不得从前了。”
回想起流落在外那些年,那个唯一给了自己温暖的柔媚女子,楚欢心中满是酸楚。笑起来那么甜美的一个人,一辈子却是那么的苦。
沈落颜听了也是一阵动容,不自觉的问道:“后来呢?”
“后来?”楚欢明白过来她是在问自己,继续说道,“我虽被英娘放了出来,可对忻州人生地不熟的,哪里跑的过那些身强体健的打手,慌不择路之下竟一头栽进了河里。”
“初春的冰面虽已消融,可那河水还是刺骨的冷。所幸,老天虽对我厌弃憎恶,到底没想要我的性命。那些打手见我被河水吞噬便放弃了追逐,任由我自生自灭。我随着水流飘荡到了郊外,被邻州一商绅所救,做了那家夫人的贴身丫鬟。如此为奴为婢的过了一年,在一次出门采买时被安平侯府的人寻到,接回了京城。”
后面的话,楚欢说的平淡,可沈落颜心底却是翻江倒海。一个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被人卖入花楼,千难万险的保全了自身逃出了泥沼,却又做了卑微的奴婢。花楼的那几年固然不易,被她一句带过的那一年又是何等心酸。
沈落颜默然许久,道:“你是很不幸,可阿檀又做错了什么?她只是心悦皇上,便被你与太后当离间我与皇上做棋子,将这一辈子都困在了深宫里。如今更是因你的算计而昏迷不醒,就连月茉一个孩子,都因此事而命悬一线!”
楚欢嗤笑一声道:“呵,沈落颜,你真的这么想吗?你若对她心无芥蒂,为何这些年来任由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