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不想吃,只我身上黏糊糊的,难受。想洗澡。”沈林轩说。
“昨晚唤了好几回水,你都不怕待会儿练功的时候,他们拿你打趣。”蒲希冉脊背一僵,勉强露出微笑:
“你那是身上难受吗?怕是洗完更黏。”
惯了他一早上,这回没再应诺。
而是从趴在他背上,站起了身来。
出门时,沈林轩没急着唤早饭,而是拉着她,陪自己去了习武场。
“你习惯空腹练功?那不是要把胃搞坏了。”蒲希冉略略不解。
“是。我吃的很少。不然在台上穿箭衣不好看,好看的驸马叫西凉王,不好看的驸马叫吃绝户。”沈林轩说。
到了习武场,蒲希冉算后知后觉,其实他什么都懂。
只是有颜任性,才不仔细爱护自己。
也是,若什么都不懂,又怎么可能从十里洋场走到北平,走到她面前。
他又不像傅老板那样,有父辈可以倚靠,背靠大树底下好乘凉。
蒲希冉想再说说他,这男人倒是自觉,先跟她认了错:
“练完就吃。这不是没娘的孩子,没人疼。以后有媳妇儿疼了,我会好好爱惜自己的。总要先照顾好自己,才能照顾好你。以后,我一准死在你后面,免得这世上留你一个人兵荒马乱、孤单。”
蒲希冉会心一笑,难得他想得倒长远。
不过像他们这等工文武老生的,就像服了仙丹一样,总也不老。
前有武生九十岁登台,后有老生七十岁依旧中气十足、嗓子不垮。
蒲希冉在一旁陪着,抱着他的外衫,见他只余了一件内衬、裋褐,跑了几个圆场、耍了一套回马枪、又绑了个把时辰腿,直到日头升到高处,依旧不觉得热。
朝她走过来的时候,还不见汗珠滴落,直到站在她身边,汗水立即下来,湿透了寝衣。
蒲希冉揉了揉眼睛,似有几分不可置信:“你是怎么做到的,还能控制汗水。”
预备去接他那长枪,沈林轩也有意逗逗她,往她手边递。
蒲希冉才碰到,便没力气拿稳,直往下掉,惊诧道:“我还当这是纸糊的行头,想不到是真家伙。”
这要是在台上失手了,不得把戏迷扎个贯通伤。
“当然是真家伙,挥起来才虎虎生威。我痛快,戏迷也爱看。”不然换个软趴趴的,光靠演技,总觉不够劲儿。
沈林轩不再逗她,而是将长枪给了随从。
顺势从她手中接过茶水,笑:“我倒是宁愿,你多关注一下,我是不是真的腰硬又软。”
不管多热、多累,他在台上都不出一滴汗,这是早被报纸上写烂了的绝活儿之一。
她今儿这般惊讶,可见她对自己,从前是一点也没关注过。
“是很软,比我还软。不过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像你这些大角儿,谁站在台上像块木头。每一个唱腔都细细钻研过,每一个四方步都能走到戏迷心里。”蒲希冉说。
“是吗?那走到你心里去了吗?”沈林轩喝完了茶,原本只是随意开口询问。
她随意点点头就行,却没想到,她虚虚浮地笑笑,什么都没说。
明明跟她耍赖信手拈来,却突然没了底气,握着那喝光了的骨瓷杯,虎口一片沁心凉。
漫不经心提起:“知道你原在沪上念书,我常想,咱俩会不会遇见过。”
“应该不会。我几乎不出学堂,上海滩乱得很,我不太敢,想让哥哥省点心,也怕人说,我没了娘教,姑娘家在外面就胡来。”蒲希冉倒是没他这份遗憾愁丝,只实话实说:
“沈老板这么大的角儿,就算我出去,想必也是挤不进去,能窥见天颜的。”
她这张巧嘴,哪怕已惹他狐疑不快了,也很容易三言两句将他哄好。
也是,他从不往学堂溜达,觉得自己世俗之人,跟象牙塔格格不入。
那时候初出茅庐不懂事,跟戏园子签了卖身契,戏票卖出天价,估摸她那抠搜哥,给了她生活费,不会给多余的钱,让她去消遣。
“那你现在还想去读书吗?”
明明是征求她的意见,可不等她回应,便先否了:
“我不想你去,我不喜欢你被其他男人看见,觊觎。”
她是上苍送给他的礼物,弥补他这么多年的苦雨。
蒲希冉便又是忍俊不禁,在心底腹诽:那你问我做什么?
到了吊嗓子的时候,有琴师抱了胡琴过来,沈林轩示意交给她。
问:“会拉琴吗?”
“呃…嗯,会拉一点。”她有点底气不足。
那把京胡,已交到了她手边。
“但是跟你戏班里的那些琴师、鼓佬肯定比不了。”
“术业有专攻,谁让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