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在潇春雪、紫娟等人劝慰渐渐收了泪,与潇春雪道:“天晚,你别回去了,咱们一道睡吧。”
潇春雪本就怕林黛玉胡思乱想,闻言便答应了,命待书她们回秋爽斋。待书回道:“其他人回去也就罢了,我留下与紫鹃一处睡,也好照顾姑娘。”
“瞧你这话,幸而是在林姐姐这,不然别人还当我轻狂呢。”潇春雪嗔怪道。
林黛玉先拉着潇春雪道:“各人有各人的习惯,我的人怕是伺候不好你,待书一心为着你,说她做什么。”后有吩咐待书道:“你们姑娘就在这住一夜,你留下也就罢了,别来回折腾拿她的东西来,用我的将就一夜吧。”
丫鬟们听了,该回秋爽斋的回秋爽斋,该伺候她们姐妹洗漱就寝的,好生伺候她们姐妹躺下,才退出去。
林黛玉这才悄悄对潇春雪道:“前二哥哥明明好着,偏我在跟前忽然出了事,我实在心中不安。”
“你也太多心了,若真因着你,怎么你不在凤姐姐跟前,她也出了事?依我看,他二人这次若非天灾便是人祸,总会有水落石出之日,你又何必将这莫须有的事归在自己身上徒增烦恼?
快睡吧,你这身子就是忧思太过的缘故,整天想得多,睡得少,吃也少,动的更少,等消停了,我非得好好治治你。”潇春雪翻身侧卧,伸出手拍着林黛玉的被子,哄她睡觉。
林黛玉忙把潇春雪的胳膊塞回被子,娇嗔道:“仔细冻着。”
潇春雪由着林黛玉动作,只看着她笑。
林黛玉心里的石头陡然不见,心神一松,不由打了个哈欠,只是贾宝玉生死未卜,她哪里睡得着,顾忌潇春雪在旁,只得闭眼装睡。
潇春雪见了也不戳破,心中暗叹一声,作为此时林黛玉的姐妹,她自然要这样宽慰林黛玉。
可是作为《红楼梦》的读者,潇春雪不得不承认林黛玉所虑有几分道理,整个红楼叙事有多条脉络,其中一条便是贾宝玉的顿悟之路。
林黛玉是贾宝玉前半生沉浸富贵场、温柔乡的主要人物,是贾宝玉前期顿悟的启蒙,后期顿悟的伏笔。
薛宝钗是贾宝玉在贾府败落后见识世间人情冷暖、体验饥寒交迫下的人生导师,后期顿悟的支柱。
二女功能不同,所以对于通灵宝玉的影响不同。
薛宝钗可手托通灵宝玉无事,而林黛玉出场,贾宝玉砸玉暂且不提。这次通灵宝玉失效,确实是被声色货利所迷。
想到这里,潇春雪愤愤不平,贾宝玉才是作者的亲儿子,林黛玉、薛宝钗两个如此优秀的女孩子,从某种程度上都是为了贾宝玉这个角色成长的工具人,真是越想越气,干脆赶走癞头和尚、跛足道人,让贾宝玉死掉算了。
潇春雪左思右想、才胡乱睡下。
第二日潇春雪没有行动,王子腾亲来瞧问女儿、外甥。接着小史侯家,邢夫人兄弟辈并各亲眷都来瞧看,也有送符水的,也有荐僧道的,也都不见效。
贾宝玉、王熙凤二人越发胡涂,不醒人事,睡在床上,浑身火炭一般,口内无般不说。到夜时,那些婆娘媳妇丫头们,都不敢上前,因此把他二人都抬到王夫人的上房内,夜间派了贾芸等带着小子们,捱次轮班看守。
贾母、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等寸地不离,只围着干哭。
潇春雪、赵平乐还特意暗中观察,发现邢夫人看起来是真的很伤心,不似作伪,倒引得二人暗暗称奇。
贾赦还各处去寻僧觅道。
贾政见都不灵效,着实懊恼,因阻贾赦道:“儿女之数,皆由天命,非人力可强者。他二人之病出于不意,百般医治不效,想天意该当如此,也只好由他们去罢。”
贾赦也不理此话,仍是百般忙乱。
亲眼看到这些,饶是深厌贾赦、邢夫人的潇春雪、赵平乐亦觉得虽然他们夫妻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好,但还有一两点可取之处。
《红楼梦》创作者确确实实写出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一点都不片面化、脸谱化。
三日光阴一过,王熙凤、贾宝玉躺在床上,亦发连气都将没了。合家人口无不惊慌,都说没了指望,忙着将他二人的后事衣履都治备下了。
贾母、王夫人、袭人这几个人更比诸人哭的忘餐废寝,觅死寻活。
贾琏、平儿未如书中那般哭得那样惨,是因为知道有惊无险,装装样子罢了。
不过他们没有全知视角,不知这是赵姨娘、马道婆做得恶,只知道等癞头和尚、跛足道人到了,祭出通灵宝玉自然就好,心里稳得住,只等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