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地笑笑没作声。
陈文港又在阳台站了很久。
饭桌上他不受欢迎,也对何家人没兴趣。已经见过何宛心,他不打算再进去了。从这里看出去,皇冠酒店依然金碧辉煌,光和影跳跃交错,光彩射人。不像透过灰色的水泥高墙和带刺的铁丝网,看到的只有被分割的天空。时间已经不早,但留在席间的郑宝秋没给他通风报信说要走。过片刻,却有另一个不速之客来烦人: “你是不是还得上意了?”
何家骏果真像瘟神,沾上就阴魂不散,也可能是何宛心回去又说了什么,毕竟她擅长背后怂恿,他看起来喝多了,斜着眼看陈文港空落落的手腕: “你那个表呢?”
陈文港没说话,也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腕,好整以暇的模样。
何家骏偏偏看他这个样子觉得特别碍眼。
世界对有些人来说分成两级,大约何家骏就是这一种。自他以上,他不敢随意撒泼。自他以下,所有人对他都是卑躬屈膝,奉承讨好,他也看不得有人不守这个规矩。
“我知道,我看出来了,那是霍念生的。”他喷着熏人酒气,打了个酒嗝,嘴里都是大鱼大肉的味儿, "你不就是又卖给了霍念生,他给你一块戴过的破表,你就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好了?妈的,我最烦你们这种人,贱不贱,你当你为什么有资格跟我们一个桌上吃饭?"
陈文港冷冷地望他,眼神锋利,危险暗藏。
何家骏被酒精麻痹了脑子: “你爸就是个破开车的,他有什么本事,要不是运气好,死得巧,你能有今天跟我们平起平坐?你这辈子最大的福分就是死了个爹……”
陈文港狠狠往他肚子上就是一拳。
何家骏根本没防备,往后一仰,虽然陈文港也没想到,他捂着肚子,哇地吐了一地。陈文港很少打架,那是在他的学生时代。但不是在他坐过牢以后。
很难想象平时文雅安静的一个人打起架来会这么不要命,但现在就是这样。相较之下,霍念生打霍英飞那一回都像是小打小闹。拜以前的经验所赐,他已深谙既然动了手,就要先发制人,因此第一拳就往何家骏胃上招呼,对方霎时虾米似的,满脸
扭曲地把身体弓起来。
陈文港不等他反应过来,又补了一拳,何家骏滑倒在自己呕吐的秽物里。
只是这让陈文港有点嫌弃,揪着领子把他揪起来,往旁拖去。
何家骏得到喘息的空间,借着体重优势把他掀下去,粗壮肥硕的大腿凌空踹了一脚。
但陈文港拼着一股狠劲,翻了个身爬起来,骑在他身上,挥拳就揍。
两人扭打成一团,变成互殴,陈文港身上难免也挨了几下。何家骏块头大,拳头重,但每挨一下,只激得陈文港凶性更盛,下手更狠,拳拳到肉,一层层肥腻的脂肪收缩战栗。
他就像一只咬死了猎物的野兽,绝不肯松开獠牙,眼里闪着几乎狰狞的莹莹的光芒。
以前在监狱就是这样的,被欺负急了,逮住一个人往死里打,至少死也要有个垫背的!
始终没有服务员过来,发现这边的战况。何家骏终于不敌,到最后他认输了,抱着头哀嚎:“别打了,我不说了,行了吧,不说了不说了,我错了……我给你道歉……"
陈文港垂着眼,看着这个怂货。
是啊,这是普通人的反应,挨打了知道疼,疼了知道害怕。
至于何宛心,他曾经怀疑过她是不是有反社会人格,但那重要吗?这是心理专家要研究的课题,陈文港并不想了解她的任何心路历程。事实上,从霍念生给他祝律师这个门路开始,他就提了最直接了当的要求。
把她送到该去的地方,从此他才能高枕无忧。
就是这样了。
至于眼前这个——
陈文港一手抵着何家骏的脖子,另一手握成拳头,高高扬在半空,那只拳头积蓄着力量,随时将要落下,何家骏的脸已经成了猪头,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几乎没法看了。
过去三番五次被对方侮辱,不能动手是时机总是不对。他要顾及妹妹,顾及孩子,顾及满厅的展品。但现在,他马上就要离开郑家了。
陈文港烧红了眼,仿佛许多愤怒、不甘和委屈都积聚在胸口。直到有人轻轻架住他的胳膊。
霍念生从后面搂住他的腰,握住他的左手,贴上来,柔声说:“好了,宝贝儿,出气了也可以了,你别把他打出个三长两短来。你不是这样的人。"
/>陈文港抿着唇,一言不发,扭过头去看着他。
霍念生叹气: "你要是真的那么恨,让我来就好,我不怕惹麻烦。"陈文港浑身绷得紧紧的肌肉忽然松了劲。霍念生把他扶起来,他踉跄一步,肩膀靠进霍念生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