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修珩身体僵硬,竟是还抖了一下。司锦看在眼里,无言地搀住他的胳膊。
“进来。”老者道,“把你旁边那个女人也带来。”
司锦沉得住气,其他人多少还会喊声小娘子或是姑娘丫头,他倒好,叫她那个女人,但是比伏怜称她为□□好多了。
隔了好几层布料,卫修珩握住她的手腕,她反手握了回去,朝他使眼色。
放在平常,她会给自己打气:脸都不要直接就是上。可情况不似寻常,他情绪有些不对,她只能尽力鼓励他。
她都这么惨了,修为修为没有,家也没有父母亲人和财产一无所有,还能面不改色地陪他演。她握得紧,他更像是被她撵进去的。
屋内燃烧着不灭的灵质蜡烛,架子床上垂着厚重的纱幔,是白是黑,瞧不分明。
床上躺着一个发焦的人,两块眼白与皮肤产生极大的反差,皮肤表面长了层嶙峋的如树皮一般的物质。司锦心里一抖,细细密密的反胃感泛开,胳膊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虽然害怕,但她仍是最勇敢无畏的心态,依照卫修珩方才的吩咐,她并未出言,很快便收回视线,凝视自己脚尖前的一小块地。
他没有像寻常行大礼那样跪下,而道:“父亲,我来看望您。”
由于皮肤表面生长着大量多余的物质,卫离暄已经动弹不得。司锦怀疑他和伏怜都有易怒的因子,即便起不了身,他仍奋力尝试,看起来便像一桩硬柱似的物体在竭力弯折自己,怒道:“亏你还记得有吾这个爹,平时不知道死哪去了!那女人是谁?你新晋的姘头?”
尊重不了一点,司锦火气窜上来了,要不是她功力大失,他早没法说话了。
捏着卫修珩腕子的手猛地一收,他暗痛,轻轻揉了揉她的手,讨好似的扣上她的手指,淡淡道:“这是我夫人。”
司锦面无表情,习惯了,她早就习惯了。
几百年见一次的儿子一回家就领来一个老婆,卫离暄沉默了片刻,嗓里咯痰:“咳咳......让她上前来,给吾瞧瞧。”
她看都不看卫修珩一眼,悄悄甩开他,兀自上前,坐在脚踏上,泰然自若地将碎发别向而后,任由床上的老人打量。
他眼白中央的漆黑眼珠与周遭凸起的深色皮肤融为一体,只见眼白在转动,他呵呵笑了两声,兴味索然:“送给你那么多漂亮女妖,你却从来不肯碰,原来居然好这口。”
司锦面不改色,怒气值+1。
这话讲得好生奇怪,难道她很丑?
老登,我要给你一电炮。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大美女,但绝不算丑,社媒发几张美美自拍都有几百人点赞,而且从小到大被塞过的情书和表白墙上的捞人讯息少说也有五六十个,这也能叫“好这口”?
回头一定要好好敲诈卫修珩一笔,他必须赔偿她精神损失费。他求助,她便解囊相助,但她到底是陪他演戏还是上赶着讨骂?修士的乳腺也是乳腺。
“太丑了。”卫离暄闭上眼,眼白消失,“珩儿,你的口味令人发指。”
卫修珩上前,与司锦坐在一块,偷偷地又去揉她的手,防止她冲动。他捏捏她指尖,即是安抚她,也是掩盖自己的畏惧,垂眸道:“父亲,我不和离。”
他翻了个白眼,仅剩的可辨认出的眼白翻出一个弧度,厌恶道:“这死腔,跟你老娘一模一样。”
司锦不动声色地瞄卫修珩,他睫毛微颤,头也低垂:“您说的是哪位母亲?”
她替他捏了把汗,卫离暄爆出一声大笑,牵扯着身上的物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甚至还有碎片掉了下来,整个床帐内弥漫着腐烂气息。
司锦莫名闻到股血腥味,她流的多了,对此格外熟悉,细看他树皮般的体表上隐隐渗出液体,臭不可闻。
“说了你也不认识。”他翻动眼珠,目光逡巡,越发无厘头,“咦,你跟你养娘长得不像,倒跟生娘长得像……只是……”
儿子儿媳一言不发,他默住,似有所感,忽笑:“原来为了这个啊。”
他起码有五百多年没见过卫修珩了,伏怜说他一心野在外面,家对这孩子来说已是摆设。来一趟肯定不止为了探望,要探望的话早干嘛去了?
“你娘死了多少年了?嘶,一下子忘了呢。”卫离暄闭眼将眠,“几百年还是几千年了……都忘记何时生的你了,你几岁了?”
当爹的不记得自己儿子的年纪,还有脸反过来问他。司锦不觉得稀奇,因为她爸也这样。
做儿女挺难的,卫修珩无法埋怨,悲从中来,平静道:“我九百四十七岁,母亲逝去九百四十六年。”
卫离暄道:“哦哦,这么久了,难怪我忘了……我只记得你兄长正好一千两百岁,还是他的好记些。”
司锦眉心一抽,血压上来了。
“呵呵呵,都是报应啊。”他苍老的身体抖索出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