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珑认识蓝蝶衣,忙起身问安。和印象中的蓝蝶衣一样,她还是那么大大咧咧,风风火火。高颧骨,宽额头,一双大眼闪着精明的光。
还未等灵珑开口,蓝蝶衣两片薄唇若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几年不见,珑儿都出落成大姑娘了。让姑姑看看,啧啧,可惜可惜,当年你爹托孤的对象不是我,却让兰老头来照料。哼哼,你爹到底是恨我,枉费了我们同门二十载。”突然蓝蝶衣又意识到什么,忙忙捂着嘴:“瞧瞧,瞧瞧,我呀我,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瞎说。”
其实对于自己的身世,灵珑也差不多知道一二,她淡淡地笑了笑,脸色微红,因为蓝蝶衣跟所有女性长辈一样拽着她的手,瞪着眼,直勾勾将她打量。
最终灵珑无法招架蓝蝶衣过于热情的目光,用袖子微微挡着脸,娇嗔道:“姑姑。”
蓝蝶衣这才松手让刚刚的老婆子倒茶给灵珑喝,待清茶一盏端上来,俩人坐下闲话。蓝蝶衣首先说自己刚刚在后园种些西域来的花儿,一般家居都是这身打扮,请灵珑不要见怪。
灵珑道:“姑姑当我是自己人才这般。说到种花,刚刚一路进园子,只感觉馨香扑鼻,花团锦簇的。”
蓝蝶衣笑道:“香味闻得太多,也甜腻了。寻思着种些好茶,来年还能喝上自己的茶,你知道我喜欢喝茶的。”
灵珑心中一喜,顺势说道:“我今天给姑姑带了些清安县产的茶饼,姑姑要不喝来试试看。另外还做了些姑姑爱吃的白茶角子,馅儿用的是穆家茶园的白毫银针,味道最是清香可口。”
蓝蝶衣静静地瞧着忙前忙后的灵珑,尝了一口茶,又尝了一口白茶角子,味道着实不错。她让人帮自己解下襻膊,边整理衣裳边说道:“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这吃人嘴软,说吧,想让姑姑帮你些什么?”
蓝蝶衣的爽直倒让灵珑不好意思,便说了穆绍庭茶园的事情,蓝蝶衣并不表态,只是让那个叫麻婆的老婆婆去请穆绍庭进来,而自己也入内更衣。
当穆绍庭捧着精心包装的茶饼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屏风后面着一身浅蓝道袍的蓝蝶衣缓步而出,举止高贵,神态矜持,同刚才“张牙舞爪”的形象大相径庭。
彼此见过,穆绍庭开始滔滔不绝介绍穆家茶园的前世今生以及自家出产的茶饼是如何芳香溢溅,入口生津。
蓝蝶衣听得不耐烦,心想这小子还真能说,打断穆绍庭道:“清安县自古以来便是颇有名气的产茶地,茶好不是你们穆家茶园多厉害,完全是一方水土气候使然。对了这个茶饼叫什么名字?”
“名字?”穆绍庭表示不解,看看灵珑,灵珑也疑惑地看着他,“穆家茶饼?”
蓝蝶衣摇摇头道:“定为贡品没个响亮的名字怎么行?这样吧,就叫富贵吉祥团。”
“啊——”听到蓝蝶衣起的名字,灵珑与穆绍庭尚可,旁边两个小厮富贵、吉祥下巴都掉了。
“怎么?”蓝蝶衣微微挑眉。
“富贵、吉祥是——”穆绍庭看着自己的两个小厮,刚想说话又被蓝蝶衣打断:“大俗即大雅,富贵吉祥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东西都可以往头上套的,用来做贡品的名字,两宫太后与皇帝肯定喜欢。”
穆绍庭点头附和:“姑姑说得对,姑姑说得都对。”
接着蓝蝶衣又挑了茶饼的毛病,火候欠佳,味道稍微沉滞,口味特色不足,并建议酌情添加茉莉、薄荷、坚果仁等配料来改善口味。
“总之便是好好去寻几个做茶饼的师傅,我听说汴梁城倒是有,若能请得动,你这茶我料定可以定为贡品。”
穆绍庭一听大喜,心想那制作茶饼的师傅,任他是何人,钱给到位,人没有请不到的。
临近晌午,蓝蝶衣一定留穆绍庭、灵珑用过饭再走,灵珑担心兰伯会起疑心,想着自己做的白茶角子也不能放太久,于是便提议午间吃白茶角子。蓝蝶衣自然很高兴,一盘肥嘟嘟的白茶角子,一碗撒上葱花的清汤,再加上韭菜黄豆酱,吃到嘴中,让她品尝到童年的味道。
从晚照谷回清安的路上,富贵、吉祥两个小厮骑马,穆绍庭亲自赶车,他隔着帘幕有一搭没一搭跟灵珑聊着。他问灵珑如何认识蓝蝶衣的,以及灵珑的父亲究竟是何许人也,为什么这叫麻婆的称呼灵珑为小主。
其实对于父亲,在灵珑的心中,也是一个模糊的存在。
见灵珑许久不答复,穆绍庭以为她不愿意回答,便换了个话题道:“今天这白茶角子着实不错,又是兰伯教你的?”
“我从小耳濡目染便是这诸般灶间营生,不用兰伯教,也会了。”
“兰伯是你爹的老仆,他有点捣糨糊了,他自己烧饭也让你烧饭,你是千金小姐,自然应该以琴棋书画为主业。”
“父亲生前跟兰伯说吃饭是头等大事,百艺中唯有厨艺是正经的。”
听灵珑如此说,穆绍庭脱口而出:“你爹大约是经历了灾荒,饿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