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商靠近看她的眼角,有一道很小的划痕。他去房间拿药膏,再洗了一遍手,抹了一点在手指上,晕开涂上去。 她眼睫一动不动,看着谢商。 她微仰着头,总是遮挡面部轮廓的刘海被风吹开,瞳孔没有了镜片的阻隔,明亮而灵动。 她的身上有一种很矛盾的特质,仿佛看透了人间世故,又仿佛初出人世。小鹿一样的眼睛,天真、倔强、不屈服、不迎合。 “谢商。” “嗯。” 她在笑。 不知道在开心什么。 她喊他:“谢星星。” 谢商没有答应。 “我叫你,你要答应。” 她没有戴眼镜,漂亮的眼睛像魔女的镜子,镜子会蛊惑人脱掉皮囊,照出自己都不认识的样子。 “谢星星。” 她又喊了一声。 谢商抹药的动作停下来:“嗯。” “星星。” “嗯。” 他答应了。 温长龄笑得更开心了,仰着脸把眼角凑过去,让谢商给她擦药。 谢商有个习性,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不喜欢别人叫他的小名,可他又对所有可以叫他星星的人都很纵容,比如他的外祖母、他的母亲,还有讨打时候喊他星星的谷易欢。 被温长龄撞到的老太太姓廖。 廖老太的右脚骨折了,身上多处挫伤,在帝宏医院住院。交警老程给她做询问笔录的时候,她激动地指控温长龄:“她是故意压我腿的!” 老程觉得老太太这是糊涂了。 “人家怎么故意了?” 廖老太怒气冲冲地说:“我摔倒的时候,她的电动车已经停了,她装作没看见,重新踩油门从我腿上压过去了,她是故意压我腿的。” 另一位当事人不是这样说的。 另一位当事人说:老太太突然冲出来,电动车的车速太快,来不及刹车她才不小心压到了老太太的腿。 老程更相信另一位当事人的话。 “人小姑娘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要故意压你腿?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廖老太愤愤不平:“我哪知道她为什么压我腿?可能她就是天生的坏种,专门欺负老人家。” 老程什么人没见过,这老太太这么厉害,可不好欺负。 秉持着公平公正公开的调查原则,老程询问:“那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人家是故意的吗?” “我的腿都受伤了,这还不是证据?”廖老太扯着大嗓门在病房里叫嚷,“我要告她,谋害人命。” 唰的一声,旁边的帘子拉开了。 “我还要告你碰瓷勒索呢。” 是陶姐。 你说巧不巧,温长龄就在隔壁,因为腿有一点肿,关爱同事的护士长非让她找个床位吊瓶消炎的水。 汪汪要在帝宏医院做手术,所以刘施芳也在。 陶姐是来探病的,不来不知道,一来就给她撞了个正着。 陶姐吃不得这亏,一点都吃不得:“交警同志,我有个情况要跟你反映一下,我怀疑这位老太太是专业碰瓷的。” 廖老太急吼吼:“你胡说八道!” 要不是廖老太腿受伤,估计要扑上去打人。 陶姐管她狗叫,继续鸣不平:“交警同志,这位老太太呢,上周刚和我邻居发生剐蹭事故,也是电动车。”陶姐把有点社恐不喜欢作声的刘施芳拉过来,“这位就是当事人,我们一起送老太太去的医院。” 刘施芳连忙点头。 陶姐有理有据,伸张正义:“这才几天,老太太就又被电动车撞了,真是会撞,专挑没有行车记录仪的电动车。交警同志,你说可疑不可疑?” 交警同志老程也觉得可疑。 廖老太坐不住了,拖着骨折的腿,上前骂人:“你这死了老公的泼妇,少在这里泼脏水。”她很大声,恨不得路过的人都听见,都来评评理,“她们都是一伙的,肯定是不想赔钱,故意来诬赖我这个老太婆。” 老程就问廖老太:“那你上周有没有跟人发生剐蹭?” 问到这个问题廖老太就闪烁其词:“这是两码事,上周的事已经解决了,我又没要她们一分钱。” 陶姐呵了一声:“检查可花了两千三。” “那还不是因为她撞到了我,我一把年纪,不做检查万一有个好赖谁负责?” 承认了吧。 陶姐看交警同志投去一个“看吧,碰瓷儿”的眼神,接着阴阳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