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房以前是谢清泽的房间,现在里面搬空了,只有遗像。 谢景先有四分之一的西方血统,瞳孔的颜色偏金黄。到了谢商这一辈,只有他的瞳孔像了几分谢景先。 “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谢景先年过古稀,头发灰白,站在遗像前,“每年的今天你都来。” 今天是谢清泽的生日。 谢商上前,倒茶、点香、躬身作揖:“爷爷,您还记得小叔的样子吗?” 家里没有摆照片,谢清泽生前不爱拍照。 “季甫,人要向前看。” 谢景先这样劝,好多人都这样劝。 谢清泽已经去世七年了,整个谢家好像只有谢商还没放下,只有他还记得花都风镇,还记着那个温家女。 从房间出来,谢商没停留,直接离开。 “谢商。”谢良姜叫住他。 谢商的母亲苏女士和外婆翟女士喜欢喊谢商星星,老爷子叫他季甫,玟姨和司机仲叔都叫他四哥儿,二叔喊他小商,而谢良姜,喜欢连名带姓地叫他。 要不是会被骂大逆不道,谢商也挺想连名带姓地叫谢良姜。 父子两个其实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就是磁场不合、三观不合、处事不合,哪里都不合。谢商小时候是左撇子,谢良姜非让他改。行吧,改用右手了,筷子不会使了。 “你也不小了,该做点正经事了。”谢良姜端坐着,尽管目光仰视,也一点都不减损他身为上位者的从容。 谢商礼貌是做足了的:“您指的是?” “来律所帮我。” 开当铺不正经,调香司香不正经,就只有他谢良姜的事业正经。 谢商好声好气的提醒:“父亲,我要是去了律所,您就得退休了。” 谢良姜沉默了。 谢商没有留下来吃饭,他有约了,在林生小院。林生小院的老板就叫林生,小院里经营茶馆,也有杂耍、说书、品茗、戏曲。林老板是個人才,生意做得红火,小院一共五楼,二楼是茶室。 二楼的经理姓景。 今天有贵客,景经理亲自招待,他领着店里弹曲弹得最好的姑娘去雅间,进去之前特地嘱咐:“别跟昨天似的,再板着个脸。” 这姑娘叫宁素,是音乐学院的,相貌好,身段好,弹得也好,就是性子太清高。 “我是弹曲儿的,又不是卖笑的。” 听姑娘语气,有点瞧不上这份兼职。 因为她喜欢摆冷脸,已经被投诉了两回。 景经理也不惯着,话说得直戳肺管子:“你还别不爱听,在大部分客人眼里,你可能就是个卖笑的,毕竟不是谁都懂你的曲子。”景经理把话撂这了,“这钱伱可以不赚,但若你还想赚,就别把下巴抬得太高。” 宁素被说得脸色不好看,但也没反驳。 她需要这份兼职,林生小院给的钱多。 “进去吧,这间里面是贵客,说话弹琴都小心点。” 宁素推门进去,最先入目的是国画屏风。她从屏风的右边进,这是茶室的规矩,客人的茶桌在左侧,中间隔着珠帘。 宁素拂了拂旗袍的裙摆,落座后直接开始弹曲,从头到尾没有抬一次头。她并不关注客人,也希望客人不要关注她,那种借着聊曲来撩拨的人,她见过太多了, 一曲过半,有客进来。 “谢总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一前一后进来两位男士,说话的那位姓何,是华地集团的董事之一。 谢商斟了两杯茶,七分满:“是我来早了。” 熟悉谢商的人都知道,他最讨厌等人,所以赴约都会早到,但不等人。 何董主动介绍跟他一起来的那位:“谢总,这是我们公司的法务小李。之前的合同有哪里不满意您直说,正好小李在,改起来也方便。” 小李跟着叫了句谢总,把纸质的合同文件放到桌子上。 谢商用杯盖撇了撇飘在面上的茶叶,然后放下,一半的盖身压在了文件上,他并没有要翻开的意思:“哪里都不满意。” 何董的心脏都提起来了:“这……” “先把商场代言人换了吧。” 代言人不是您亲戚吗? 何董搞不懂了:“这……”莫非是什么话外之音? “换不了?”谢商抬眸。 “换。”何董毫不犹豫,“换!” “您怎么不坐?” 何董立马坐下。 谢商将茶杯轻推过去:“这份作废,重新拟好的合同我会让人给您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