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清说:“我明日离京,今夜过来是想和公主告别。”
“这么快就离京……”云纤凝心情复杂,既有听到他离京的伤怀,又因他专门来与自己告别,心中浮起了几分微妙的暖意。
连枯寂的心底,似乎都生出了春芽。
“折子是早就上了的,尧城不稳,我须得快些回去,免得出乱子。”
“我明白,你都准备好了吗?”
“一切都准备好了,明早就出发。”
云纤凝点了点头,而后便看着那立在阴影之中的高大人影,无话可说了。
谢长清来是为了什么?当真是为了告别?
她不信。
云纤凝缓缓上前,在桌边圆凳上坐定。
屋中没有点灯,只有里间的架子床边亮着一根蜡烛。
谢长清隐在阴暗处。
云纤凝看不清他的神色和表情,只能瞧见半截暗青色的袍角。
他以前也喜欢青色系。
却从来不穿这么沉的颜色。
可是这次回京,云纤凝见他几次,他好像都是这么深浓的颜色。
云纤凝扯了扯唇,捏着袖角沏茶,“坐下喝一杯。”
谢长清沉默了一阵子,跨步上前入座,选了个距离云纤凝不远也不近的位置。
云纤凝给自己和谢长清各沏了一杯茶,把谢长清的那杯送到他面前去,“听说府上出了事,兰姑娘不见了,可找到人了吗?”
“没有。”
谢长清的目光落在云纤凝脸上,平缓地说道:“她素来任性,我想她是闹了脾气,跑到哪里玩耍去了,等玩的没意思便会回来了。”
“是么?你说她会不会也任性十年?或者任性的彻底消失不见,再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谢长清平静的眼眸浮起一抹冷意,“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随口说说而已,你别紧张。”云纤凝指尖点了点谢长清面前茶盏,“喝茶。”
谢长清坐在那里纹丝未动,眼底的冷意逐渐蔓延,“你对她做了什么?”
“你问的如此莫名,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你……”云纤凝笑盈盈:“你们派那么多人守在她的身边,我便是连近身问候一二,都被你们的人盯着。”
“我能对她做什么?”
谢长清见她如此,反倒越发确定了心中某事,冰冷的眸子也一下子像是刮过暴风雨一样,声音冷沉:“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
云纤凝唇角淡笑,定定看着他。
谢长清压抑住所有情绪,“她是无辜的。”
“可她把你抢走了,她无辜?”
云纤凝无所畏惧地下颌微扬,轻声说道:“你说过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你会娶我,你还要教我骑马狩猎,开开心心,一直在一起一辈子!”
“为什么你现在变了?你看看你的样子……”
云纤凝起身,到妆奁之前拿了个小铜镜过来,摆在谢长清面前,“你看看你自己,可曾还有一丝对我的情意,你的心都被那个异族妖女勾走了!”
谢长清看到铜镜里面的自己面色冷凝,眉心紧拧。
当初的确曾许过盟约。
可世事无常,那个盟约终究是成了空谈。
而现在,他心中对莎兰安危的担忧很快就奔涌而起,盖过了对云纤凝那点滴心痛。
莎兰出事的那一瞬,他便让人暗中注意安阳公主府的一切。
这几日他也不是没有猜测过。
一切是云纤凝搞的鬼,没准莎兰找不到也是云纤凝做了什么,把她藏了起来。
可是他始终不愿面对,也无法想象当初活泼灵动,温柔善良的云纤凝成了那般恶毒嫉恨之人。
所以他不敢深想,只把精力都用去寻找莎兰。
只盼着自己能找到人。
可是三日三夜不眠不休,却连莎兰的一个影子,一点线索都没有捕捉到。
白日里于氏和谢昭昭的话,便如同在他脑中敲了警钟。
纵然手下说安阳公主府没有任何异常,他也不得不亲自来一趟。
此时看着这样的云纤凝,谢长清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可他不敢发作,只能忍耐:“是我对你不起,你如果有任何怨念,只管冲着我来就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不该牵扯外人进来。”
“外人么?一个给你生了孩子,每日里和你耳鬓厮磨的女人,对你来说是外人?长清,她当真是外人么?”
谢长清说:“她当初只是军中营妓,孩子是意外。”
“所以说我连一个营妓都比不上!”
云纤凝冷冷一笑,心中愤懑不甘:“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这些年我每一夜都难眠,我要忍受自己不喜欢的人拥抱,要生下他的孩子……”
“我告诉自己熬一熬终究会到头,我等着自己能和你有再一次的机会。”
“可是当我好不容易等来机会的时候,却是我等了十年的你给我泼来一桶冷水。”
“长清、长清!你为什么就要在这一年抱这个营妓,你还把她带回京城来!”
“为什么你不能多等我一年,为什么?”
“她一个破落小岛国的公主还是个营妓她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