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一间朴素而干净的竹舍内,陆景荣望着仙风道骨的老者缓缓出声,“师父,你告诉我个理由?”
老者须发洁白,精神矍铄,双眸落与陆景荣那张年轻而带着疑问的脸上,微叹一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已经被陆景荣以玄门阵法困在此处五日之久。
此阵法是当初陆景荣入师门之时,他教给他的一个阵,亦是最简单的阴阳两极之阵,却叫他这个老头子根本寻不到破阵法门。
到此时,他竟也能淡笑着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而后赞道:“我此生只收过你一个弟子,却足矣。”
陆景荣再度开口:“请您告诉我为什么?”
老者下颌微扬,闭上了眼睛,“没有为什么。”
“怎么可能没有!”
陆景荣声音忽然拔高:“铁甲兵人之事难道没有理由?您教过我医者仁心,爱民为民,您说众生平等,机缘天定——”
“您告诉我您泄露了太多的天机寿数有损需要隐居深山,潜心修行,您说我可行走天下济世救人,积攒功德为您抵挡业障——”
“可您在做什么?您在做什么!”
陆景荣声音越来越高,那个从来淡薄一切,只知道研学治病的人,此时满脸愤怒,满脸不可置信。
自己面前这个德高望重,被自己尊崇倍加如神仙一般的师父,就是兵人之事背后的罪魁祸首。
他甚至帮助那些黑恶之人屠戮人命,比地狱之中爬出来的修罗恶鬼都可怖!
老者沉默了片刻,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启州。”
陆景荣说道:“那个邪方,只有你与我说过,你也告诉过我,说不准有机缘可以复原那个炼制兵人的邪方!”
“还有黑龙船,我听过他们对黑龙船的描述,若非是你其余人怎么造得出那艘船来?你有惊世才华,为何要走邪魔道路!”
“是啊。”
老者淡淡笑道:“老夫有惊世之才,可是……却无人赏识,你说老夫怎么办?”
在陆景荣质问且怀疑的眼神之中,老者缓缓说道:“老夫曾投效当今宣武皇帝,但却被他所拒。”
他本是前朝钦天监监正,是经天纬地的奇才。
博学贯古今。
前朝以占卜之术决定各类朝中大事,钦天监的位置在朝堂之中举足轻重。
但前朝命数已定,是亡国之路。
因而他在看清一切之后,离开钦天监,踏上了寻找明主之路。
他精通星象奇术,一眼就看出当时的草莽之流是帝星紫薇,便前去投效。
谁知那草莽竟然说他是个江湖术士,坑蒙拐骗不信他。
他只当那群人不识大才,一笑置之。
之后也曾投效第二次,第三次。
在这个过程中,还于暗中指点宣武皇帝招纳良才,安抚百姓,获得民心。
到第三次时,大秦已经立国。
宣武皇帝问鼎皇位。
可是他认为前朝败于钦天监之手,对江湖术士嗤之以鼻,极为看不上。
更不觉得自己的成功是靠江湖术士的点播。
老者冷声嘲讽:“凡夫,老夫一心辅佐,他却将老夫弃如敝履,老夫如何能够甘心!”
“所以你就投效前朝余党,搅弄风云?”
陆景荣质问道:“你可算过兵人之事死伤多少人命?师父……你明知天命不可违,却为何非要逆天而为!”
他自幼得机缘随在摘星大师身边拜师学艺,小小年纪心境便已修到了极致。
他如何能够理解,自己敬仰崇拜的师傅,年入古稀却为权力名望之事动了妄念,一步步走到如今地步。
老者淡笑一声,“你不会懂的。”
一念神佛,一念修罗。
人心人性,从一而终者何其难。
他默默盘膝而坐,双手轻扶于双膝之上,不言不语。
陆景荣长眉紧拧,良久后走上前去,老者却是已然气绝。
陆景荣怔了一下,呆呆地看着面目慈祥和蔼的老者。
他红光满面,鹤发童颜,看起来便如同睡着了一样,可是他的脉搏却早已经停止,呼吸全无。
陆景荣茫然怔愣地看了良久良久,缓缓地站起身来。
他想有些事情他永远也不会懂。
他跪在老者尸身之前,朝那人叩了三个头,之后便转身离去,以阴阳两极之阵将此处永久封存,隔绝于世。
此处是在儋州境内的山中。
到了山道之下,陆景荣望了望左右,思忖自己该往何处去。
不远处忽然传来喊杀之声。
陆景荣拧眉看过去,见一队尧城骑兵追杀不知何处的残兵而来。
残兵不敌,纷纷弃了武器跪地头像。
那带队的头领受了降之后,让人把降兵捆起来带走时,朝着陆景荣看了一眼,有些迟疑地说:“你……是不是小姐带来的陆先生?”
“我是。”
陆景荣点点头问:“你知道七姑娘在哪吗?”
那骑兵头领大喜间策马奔来:“先生快随我走,小姐不好了!”
陆景荣来不及询问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