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明显与以往不同的媚姨,宇文敬闭上眼睛。 “不要回来了” 宇文家不值得留恋。无论是之于他,还是之于媚姨。 过去宇文敬也想飞出这个家,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然而外面的世界也没有宇文敬想象得那么美好。 处处都是勾心斗角的小人,哪里都有为了自己而不择手段的恶徒。 接近他的人都想从他身上得到点儿什么,他就像是一坨刚被屠宰出来的肉,无数蛆虫在他身上蠕动攀爬,只想再对着他咬上一口。 宇文敬快死了。 媚姨离开宇文家不过七日,宇文敬便已经食水不进。 一月之后,宇文敬已经是被仙药吊着最后一口气。 再过两月,鼓城已经是家家都开始准备白皤纸钱。大家都怕大公子这一死,鼓城白布纸钱涨价,都先囤起来了。 宇文家家主宇文英大骂媚姨欺主背主,明知大公子没了她不行,还丢着性命垂危的大公子不管,自己一个人不知逍遥到了何方。 跟着整个鼓城的人都听说了一个传闻宇文家大公子宇文敬爱上父亲身边的侍婢媚姨,然而被媚姨拒绝。宇文敬伤心之下走火入魔,这才仙骨尽毁。宇文家家主看儿子这般喜爱媚姨,便把爱重的媚姨送给儿子,谁想媚姨嫌弃大公子已经是个废人了,眼见大公子即将魂归西天、家主又不要她回他身边,便丢下大公子在寂寞里等死,自己先拿着宇文家给的种种宝贝寻高枝儿去了。 像是要佐证这个传闻那样,鼓城里又流传起了新传闻。 新传闻中宇文英天天哭泣。有时在城楼上哭,有时对着家里的牌位哭,更多的时候他在自己的屋子里哭,总之他什么时候在哪里哭鼓城人人都知道,就跟亲眼看到了似的。 这天,已经昏迷许久的宇文敬醒来了。 他张着干涸起皮的唇,意识到自己这是回光返照。 想到这些天他意识朦胧里听到的传闻,他拼命动起僵硬的手脚,试图从床上爬起来。 宇文敬太久没有动作了,他确实从床上爬了下去,只是他也摔在了地上。 大约是谁都不想当那个发现尸体的人,免得沾了晦气。宇文敬的屋子周围没有一个侍女,甚至没有一点儿人的声息。 发觉自己喊人也没用的宇文敬只得像只掉落在地的破风箱那样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好半天才攀住椅子腿儿,狼狈地扶着椅子起身。 可就连这该死的椅子也和宇文敬做对。他扶着椅子刚要站起,椅子就歪倒下来。 宇文敬又摔回了地上,椅子还砸到了他的身体。 好消息是宇文敬的身体已经连知觉到没有了。椅子砸中他他也不觉着疼。 “真是的” 宇文敬叹息一声,忍不住埋怨媚姨一句。 “至少从我这里拿了能证明你清白的证据再走呀” 他不能让媚姨背上害死他的罪名。他要留下一丝神念,告知世人不是媚姨丢着他不管他才会死,他之所以仙骨尽毁也与媚姨无关。 他那句脱口而出的埋怨与其说埋怨,不如说是担忧。 “罢了只希望这缕神念不要被我父发现,不要被我父毁去” 宇文敬说着,一手握住了那把倒下的椅子。 把神念寄宿在椅子里实在没什么风雅可言。但想到椅子大概不会被自己的父亲检查,宇文敬又觉得这个选择还行。 咳嗽两声,宇文敬微启嘴唇。 “媚姨” “唤我做什么” 一道红色的身影从空中飘下,就跟一片绯红的花瓣落下来、掉到人眼皮上似的。 叶棠红色的裙角轻轻擦过宇文敬的面颊,她手一扬便把宇文敬放回了床上。 “公子莫不是想我了” 叶棠的玩笑实在让宇文敬笑不出来。 他嘴角来回抽搐,最后才像是要咬叶棠一口那样恶狠狠地挤出干哑的音节“你回来做什么” 她知不知道她回来那就是自投罗网整个宇文家都在等着把他身死的责任推到她这个侍婢的身上 叶棠故作惊讶,以手掩口“公子难道不知我是为你猎妖取妖丹去了” “我的忠心天地可鉴,公子怎么能疑心于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