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太医颤颤巍巍走出乔忠国的大帐时,被外头的阳光晃了一眼,抬手遮挡的瞬间,竟生出了恍如隔世之感。
完了,这一趟上了贼船,真是要赔上老命了。
此时再看十步开外恭敬等候的乔廿四,再看遍布四周的乔家侍卫......
邹太医:(/// ̄皿 ̄)?
一个个......这一个个......
狗屁的治军严明、进退有度!原来是蓄谋已久,请君入瓮!
等到邹太医气咻咻地回到二皇子帐内时,面上已经平静得看不出一丝端倪了。
望着榻上熟睡的二皇子,邹太医眸光微闪,转头捣弄药材去了。
第二日一早,按照和邹太医商议好的,乔忠国下令开拔慢行,回转京城。
与此同时,一封家书从乔忠国手中送出,其上言语简练,只有寥寥几字——
“事成,缓归,常念。”
————
京中一如既往的平静。
时间很快来到了五月上旬,太子婚期将至。
宫中有条不紊地做着准备,东宫也前所未有地热闹了起来。
宫中人私底下都偷摸着说,帝后似乎重归于好了。
因为近来,圣上每日都要去翊坤宫小坐,虽未留宿,亦可见荣宠。
皇后一心扑在太子的婚典准备上,对雍帝不冷不热,但雍帝也再未如上次那般大怒。
几次来都不见四皇子,雍帝难得开口问了一句:“怎么总是不见小四?”
皇后闻言,神色几不可查地一僵,可转瞬间又放松了下来。
“小四他师从谭修撰和乔大人,一文一武是每日错开去学的,如今虽然乔大人不在京中,小四还是按时去乔府的。”
雍帝闻言点了点头,忽而抬眸看了皇后一眼,有意无意说道:
“此次乔忠国护送不利,致老二身受重伤,朕打算等乔忠国回京后给他治个罪。”
皇后闻言眉毛都没动一下,自顾自翻看手中的名册。
雍帝见状眉头微微一敛,面露不悦沉声说道:“皇后如今似乎底气颇足,对待朕总是爱搭不理。”
皇后心中觉得雍帝聒噪得很,从前他是招人恨,但至少不烦人。
最近不知怎么回事,一有空就往翊坤宫跑,往跟前一坐,嗡嗡嗡像只闹人的苍蝇!
“圣上,后宫不得干政,无论您要如何处置乔大人,自然有您的道理。”
“若圣上觉得臣妾不够贴心、不懂解闷,静妃和林昭仪都日夜盼着圣上呢,圣上怎的不去她们那里坐坐?”
皇后如今是看明白了,只要她无大过,这中宫之位她可是稳坐的。
对圣上冷淡些怎么了?
等以后湛儿......她便直接闭门谢客,一辈子都不瞧他这副嘴脸!
“要说起来,璧儿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她的婚事圣上还是和静妃妹妹仔细商量一番才好。”
皇后说着终于抬起头来,眉眼温柔,浑然不似赶人的模样。
雍帝却是听出了皇后的弦外之意,他沉着脸起身,冷冷说道:“皇后如此大度,那朕自然要去静妃那里看看。”
皇后闻言急忙站起身来,冲着雍帝柔柔一礼:“臣妾恭送圣上。”
雍帝见状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行到殿门口,他不知为何脚步微微一顿,忽然扭头望过来。
皇后还保持着行礼的动作不曾起身。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带着树叶的影子斑驳落在了皇后身上,像是给她罩上了一层金纱。
雍帝神色间隐有触动,目光中透出了一丝茫然和追忆。
皇后听闻脚步声到了殿门口便停下了,心中觉得疑惑,便抬头望了一眼。
天子就那么静静站在了门边。
时隔十数年之久,在这个平常的午后,皇后恍惚间又一次看到了曾经的那位少年郎君,眉宇温柔,尊贵俊朗。
这个感觉不过刚刚萌芽,就在二人目光对视的瞬间碎了个稀烂。
皇后再次垂眸,雍帝转身离去。
横亘在二人之间的鸿沟早已深若万丈,永无修弥的可能。
黄培小心翼翼地觑着雍帝的脸色,大着胆子问道:“圣上,您这是......回御书房?”
黄培很苦恼。
最近圣上的心思似乎越发难揣度了。
他也不明白圣上对皇后娘娘到底是何种心思,反正这翊坤宫来来去去,每回都是黑着脸出来的。
圣上怎的突然就对翊坤宫上心了呢?
要说起来,自从二殿下离京后,圣上似乎就再也不曾打开过御书房的暗格了。
“去淳华宫。”雍帝淡淡说了句。
黄培急忙应了声是,可下一秒突然就怔住了。
哪?淳华宫?
天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圣上要去看静妃娘娘了!
雍帝登上步辇,圣驾到了淳华宫的时候,连淳华宫的宫人都没反应过来。
“拜见圣上!”
一众宫人呼啦啦跪了一地,吓得连个机灵点去报信的都没有。
雍帝也没有计较的意思,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踏进淳华宫的宫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