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弥漫不去。
“我可不想去见他。”
萧云懿自言自语地说着,口中念叨了一句阿弥陀佛。
自从这天,烧了那束头发后,萧云懿的病情便每况日下。她身体愈发虚弱,想起身,又没有力气,想睡又睡不着。夜里常常发梦魇,每睡半个时辰就会惊醒,汗出如浆。御医只能给她开宁神的汤药。她吃了药,身体反而越来越差。后来发起了脾气,拒绝服用一切药物,连饭食也不吃,每日只能饮些茶水、参汤。
萧沅沅吩咐人给她炖了清淡的燕窝,她也只能吃一两口。
赵贞每天都要到床边侍奉,劝她吃些东西,只是没什么用。
她梦魇中,常常念叨着一些人的名字。
萧沅沅不知她说的是谁,只当她是有什么牵挂的事,等她醒来,便问她:“姑母梦里叫着李羡,这个人是谁?”
萧云懿愣了半晌:“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萧沅沅道:“我听你睡梦中一直叫这个名字。”
萧云懿道:“睡糊涂了,最近总是发梦。浑身像压了块石头,又像是闷在水底下,怎么也醒不过来。而且这些天,总是梦到死人。”
昏暗中,萧沅沅让宫人重新掌起了灯,又送了水来,替她拭汗。
萧沅沅问道:“这人就是姑母心中惦念的那人吗?姑母先前说的那位李家公子?”
曾被赵贞的父亲诛了三族,凌迟处死的那人。
萧云懿虚弱地坐了起来,回想起往事,道:“不是他,他姓李,但不叫这个名字。李羡是他兄长。”
“我这些年从未梦到他。”
萧云懿疑惑地说:“我有时梦到他的兄长,有时梦到他的父母亲
,连他的妻子儿子我也梦到过,就是从来没有梦到他。一次也没有。”
萧沅沅道:“你想见他吗?”
萧云懿摇头:“没什么可见。人固有一死,死的早死的晚,结局都一样。兴许他已早登极乐。他本就是有妇之夫,我与他,不过露水姻缘。他死后,自然要同他妻子合葬。我们生既不同衾,死也不能同穴,即便到了泉下,也非同路人。我已许多年未想起他了。也不知最近这是怎么了,总是梦到他身边的人。昨日我还梦到他的妻子。”
“兴许是他们都还记恨着我。”
萧云懿兀自思索着:“他兄长妻儿都死了极冤,皆是受我连累。回头你派人去他们坟前,替我为他们烧些纸钱吧。”
萧沅沅点头。
萧云懿整天催问,有没有给李家烧纸钱。萧沅沅告诉她已经烧了,她过几天忘了,又继续念叨。
李谡入宫求见。
萧沅沅看她这些年,对李谡,是颇为信赖的。两人情意不浅。然而她临到终了,根本想不起这个人物。
萧沅沅告诉她,李谡求见,她茫然问:“李谡是谁?”
萧沅沅告诉她:“是中书令李大人。”
萧云懿道:“哪位李大人?”
李谡来到了病床前,萧云懿看见他,强撑着病体,坐了起来。
她脸色苍白,目光熠熠地看着眼前的李谡,说了句:“你和他长得真像。”
李谡听到这话,怔了一下,一时不知道如何答复。
萧云懿问道:“你也姓李?你祖籍哪里?和陇右李氏是何关系?”
李谡在房中,陪着她,说了许久的话。
出了殿,李谡来到萧沅沅面前见礼,面色凝重地说:“太后有些精神失常了。”
萧沅沅问道:“怎么会?”
“太后不认得我。”
李谡说:“她方才问我的话,跟十四年前,我第一次入朝觐见时同我说的话一样。当年,太后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说我和那人长得相像,问我怎么也姓李。”
萧沅沅听到这句话,心中忽然一惊。
这件事,自不敢让人知道。她叮嘱李谡,务必要保密。
她来见赵贞,悄悄和赵贞提起此事。赵贞听了,也有些惊讶,随即面露惆怅:“还是不要提起这些了。都过去的事,说来也无益。”
赵贞放下手中事务,来到太后面前,想试探她还认不认得自己。幸好太后认得他,也认得萧沅沅,只是她记事,确实有些糊涂了。赵贞见了有些伤心,忍不住落了几滴泪。
周延昌在宫外,替她监修陵墓万年宫。
陵墓的选址,也是太后她自己定的。没有和先帝同陵,她不愿意和先帝合葬,自己另选了一处陵址,和傅太后的陵墓相近。赵贞和那些宗室大臣们,也不敢说话。陵墓快要建成的时候,她身体也即将油尽灯枯。
某天夜里她突然做了个噩梦,醒来又拉着萧沅沅的手念叨:“把那束头发烧了。
”
萧沅沅不解其意,只说拿束头发已被她亲自烧了,她仍不满,只说要烧了。
陈平王正入宫来探望,萧沅沅和他说起这事,询问赵意,知不知道太后的意思。赵意听了,眉头微蹙,也不是很明白。
晚一些,赵贞过来,萧沅沅又将这事告诉了赵贞。
赵贞听后,半晌不语。
赵意见他沉思,便说:“不如问一问中书令李谡,他必定明白太后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