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秩序?
他竖起大衣的领子,虚掩着关上教堂的侧门,便悄无声息地挤进了人群之中。各种味道扑面而来,没有一种算得上好。他默不作声地在人群中行走着,观察着这些挤满了广场的人的身份。
他所看见的东西印证了他的推测,多数人都是卖力气的劳工,穿着破旧。但也不乏带着孩子的母亲,以及一些三两成群的青少年
他们身份各异,有些人图杰阿一看就知道是小偷。他们并未在这个地方实行偷窃,反倒规规矩矩地站在队伍里,双手一直插在口袋之内,非常刻意,简直像是一种提醒。
“是的,我们的确是小偷,但我们不在这里偷东西。”
我一定是疯了。图杰阿这样告诉自己。
人群对此一无所知,只是继续沉默的涌动,像是灰扑扑的海洋。图杰阿就像是一块沉默却无根的礁石,一点点地被这海潮扑打到了最前方。
食物的香气直观地和蒸汽一齐打在了他的脸上,带来一阵暖意。饥饿立刻涌起,直到这个时候,图杰阿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况。
他低头看向那些被安置在一个手推车上的大木桶,稀粥浮沉,被一只铁勺搅动着,舀上了满满的一大勺。被切得非常细碎的不知名菌类在其内旋转,然后被倒入另一个灰色的碗内。
一只戴着厚厚手套的手将它递了过来。
“帝皇保佑你,先生。”牧师霍斯特微笑着说道。
图杰阿点点头,沉默地接过。
他不知所措地拿着碗,离开了人群。粥仍然是热的,将温暖从手心传递而来。图杰阿慢慢地走到了一个墙角,开始慢慢地进食。
他的味蕾迎来一阵咸味,粥很香,那些菌类也非常好吃。
几分钟后,图杰阿发现他正在用舌头舔舐粥碗的边缘,感受余味。
他放下手,开始在墙角处等待。大概十几分钟后,挤满广场的人群便一一散去了。利塔特拉的晨光在淡灰色的云层中一点点地显露,照在所有人的肩头。
图杰阿呼出一口浊气,慢慢地走向了正在收拾推车和那些灰碗的牧师。
他很快就走到了他面前,牧师没有抬头,仍然非常专注地进行着清理工作。于是图杰阿伸出手,将自己领到的那只碗也放入了推车上的空碗堆里。
这件事仿佛打开了他的对话回路。
“你经常做这种事吗?”
“一周一次。”霍斯特说。
他的手套上满是稀粥留下的污渍。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哪种事?”
“这种事。国教没有将救济穷人作为教义之一,有些地区甚至明令禁止这么做。”
“谁告诉你我在救济穷人?”霍斯特抬起头来,如此反问。
“那你在做什么?”
“我在回馈这些虔诚信徒对于教堂的支持。”牧师摘下手套,露出了一个微笑。
图杰阿低头瞥了一眼他的双手,没有看见半点血迹。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骨节分明,没什么经常握剑的痕迹,反倒是右手大拇指的内侧,食指与中指第一指节的左侧有着厚厚的老茧。
他显然每天都要握笔,写上不少东西,而且不是使用羽毛笔。
抄写典籍吗?一个猜测在图杰阿的脑海中诞生。国教的牧师的确每日都要抄写那些种类繁多的书籍,但是,这个人
图杰阿皱起眉,再次强迫自己清空了思绪。他已经再也无法将这双手和他昨夜看见的那双染血之手联系起来了。
“他们在支持伱?”他问,并努力地放缓了语气,好让这场谈话听上去更像是闲聊,而非盘问。
“当然了,教堂周围的治安可是靠着他们共同维护起来的。就像我说的那样,利塔特拉的第二区是个安静的小地方,执法队的老爷们可不怎么来这里但它还是很安静。”
牧师轻笑着转过身,推着推车,从侧门回到了教堂之内。图杰阿跟上他,替他关上了门,但仍然没有停止问询。
“你没有杀我,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杀了你?”牧师再次反问。
图杰阿沉默不语,没有回答。
牧师则推着他的小推车,走入了教堂的另一扇门,那背后大概就是他平日生活的地方。
又过几分钟,他穿着一身只有牧师才能穿的白色长袍走了出来,纯洁的颅骨在他胸前摇晃,右手则捆绑着一串虔诚念珠。
“我是神皇的牧师,我不杀人。”牧师如是说道,神情非常坦然。
图杰阿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他保持着他的缄默,牧师却开始侃侃而谈。帝皇的塑像在他身后闭目沉思,悲悯之意不知为何竟然有所减弱。图杰阿摘下他的帽子,开始倾听这个奇怪牧师的话语。
“实际上,图杰阿先生,你现在更应该在意的事情不是我,而是那位想要抓到你的贵族。就算他再怎么沉迷于酒会,现在大概也该发现不对之处了。你很快就要面临更多追兵了,他们可不会把我或者这座教堂放在眼里”
牧师眯起双眼。
“不信者。”他轻飘飘地扔出这个词,一股冰寒忽然降临。
图杰阿紧握他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