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风雪停歇,厚厚的积雪吸收着全世界的声响,城市灯光、呼吸心跳、衣料摩擦、交吻的水声、手指穿过发丝,慢慢向下滑去。
握着白檀盒子的手指,被风雪冻得冰凉,宁一卿刻意将呼吸放得绵长轻微,压制心底的酸涩灼热。走廊尽头处的两人拥抱啄吻,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荷尔蒙与暖昧同在。
女人仿佛能听见自己心中好像有什么坍塌了,本就碎成蛛网的明镜,在这一刻彻底破裂。
她记起洛悬认真说过的话:
——我也会有喜欢的人。这一生,你我各自下雪,各有各的喜悦。我会忘记你。
洛悬早就忘记自己了,宁一卿只是洛悬生命里,可有可无的一个人。
洛悬会有喜欢的人。一个真正的、会永远在一起的爱人。
她忽然发现自己并不是一个心胸宽广、大度的人,无法在看到洛悬和别人亲吻后无动于衷。她无法忍受洛悬死亡,无法忍受洛悬有爱上别人的可能。
可无法忍受,她又能怎么样?失而复得的喜悦与妒火,像黑色凝实的火焰,不断灼烧着她。
原来她只是一个痛失所爱的普通人。无能为力是她现在最真实的写照。
心痛难抑的三秒内,宁一卿的眼神空洞而茫然,浑身发冷眼眶滚烫,下意识地往走廊里走上几步,又扶着墙,努力抑制从心口蔓延而来的麻痹。
亲密缠绵的两人,终于察觉到些许的不对劲,Omega推了推身前的Alpha,示意看向不远处的人影。
她们同时回头望去,黑衣尽染风雪的女人,逆着光缓慢前行,一步一顿,却异常坚定。女人眉眼间藏着凌厉与温柔,举手投足之间贵气天然,无端生出遥不可及的破碎感。
虽然这女人姿容绝世,她们却不敢生出哪怕半分的爱慕之心。
仿佛那都是一种绝对的亵渎。
"你好,请问你有事吗?"Omega脸上带着尴尬的红,稍微和身前的Alpha保持了距离。"你不会是新来的总监吧?我们……我们只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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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到面前的女人,略微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她们两个面面相觑,又迫于女人与生俱来的尊贵气度,没敢再多说话。
失神的空洞目光聚焦,宁一卿走近后,逐渐看清面前的银发少女,湖绿色的眼眸,上勾的眼线,使得锋利轮廓的阴影和妆造。
身高长相妆容都很像小悬,但并不是小悬。
两人的信息素味道,在宁一卿走近的那一刻变得浓郁不已,令女人颇感不适。眼前的人并不是洛悬,那么,她该庆幸还是难过?
宁一卿敛眸苦笑,不知是不是上天刻意的惩罚,让她坏了一双眼,从此徘徊在错认的欣喜与失落中,最后被告知是一场幻梦。
一时天堂一时地狱,将人切割成矛盾混乱的个体。
原来不是小悬。
又是自己在白日做梦。
"我不是你们的总监,”宁一卿深深地呼吸,鸦羽似的睫毛微垂,周身萦绕着沉冷之感,"打扰到你们了,我很抱歉。"
“不,没有,我们只是……你不用抱歉,”银发Alpha只觉得女人的眼神非常奇怪,欣喜、害怕、失落、失望、绝望,仿佛心落成了灰,才会有这般接近癫狂的情绪。
"你们继续吧,我离开了。"
"好的好的,再见,"二人局促不安,只能顺着女人的意思说话行动。
“再见。
宁一卿没有再多做停留,微微颔首致意,便要转身离开,走廊外带着碎雪的风穿涌而过,迷了所有人的眼。
她匀缓优雅地扶着墙壁往回走,素白手指纤细无力,走廊外轻盈薄软的雪地,落在她眼里,不过是一片了无生气的白。
白得虚无缥缈,像极她浅薄愚蠢地用珍宝,交换的空白。
心里空落落的,宁一卿的眼角连带着那颗泪痣,一齐滚烫。
霎时间,她陡然发现自己,宁愿洛悬与别人交颈亲吻、拥抱牵手,只要她活着就好。
只要洛悬活在这世上就好。她好贪心,如果小悬活着,便执著地想要小悬爱她。
找不到洛悬,便求遍诸天神佛,希望小悬活着。死而复生也好,怎样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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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啊,她也可以是一个反复无常、没有多少原则底线的人,贪嗔痴念,糜烂沉沦,混沌无序。
失去洛悬的日日夜夜里,她总是反复梦见洛悬从雪原的山崖坠落,如风筝,如飞鸟,如一缕轻雾,那般轻巧地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杳无音信,遍寻不见。
梦中因剧痛惊醒,她掌心紧握白檀木盒。
她心悸,她惊痛,她忏悔,她祈求。
盒里的戒指,她没戴。
她想要那个人给她戴。
是她奢望,是她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