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洛阳又开始不自在了。
而且这一次, 她的脑子可要比上次活跃得多。一旦跟瞿燊处在同一个空间门——特别是同一个狭窄密闭的空间门——之中,她身上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变得敏锐了几倍,可以察觉那些平常察觉不到的细节。
而主宰她这个人的大脑, 更是完全不受控制,总是滑向一些巫洛阳极力避免的方向。
她的身体能感受到瞿燊的呼吸、瞿燊的温度,瞿燊每一个轻微的举动。
而她的大脑, 则不断地闪回那一夜的经历。
还是瞿燊的呼吸, 还是瞿燊的温度,还是瞿燊带着力量感的动作,但因为巫洛阳脑海中的幻想,这一切在她眼里便有了截然不同的意味。
让她忍不住浑身发热,心跳急促。
巫洛阳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在为眼前这个人而心动。
她只能竭尽全力地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但表面越是平静,心底的浪潮就越是汹涌激烈。
回学校的路像是长得一辈子都走不完,又像是短得一瞬间门就走完了。
直到车子停在熟悉的位置, 巫洛阳才恍惚地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跳下车。
按照她心里的想法,这时候唯一想做的事,就是一溜烟儿冲回宿舍里,在所有人都注意到自己之前, 爬上床,把自己藏在床帘与被子之下,到那时, 她才敢稍稍正视自己今天的心情。
但是往前走了两步,不知怎么,她又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
瞿燊已经下了车, 没有走过来,就站在车门边,遥遥地望着她。
巫洛阳忽然意识到,瞿燊总是在等她,总是在看她,而她留给对方最多的,竟然是背影。
脚步一顿,巫洛阳又转了回来。
“你先走。”她隔着一辆车,对另一头的瞿燊说,“我看着你走。”
瞿燊微微一怔,继而就反应过来了。
“好。”她还是看着巫洛阳,说,“有任何事,就告诉我。”
这是从巫洛阳那天主动走到花坛边去跟她说话之后,她第二次这样说。巫洛阳第一次听的时候,只听过就算,此刻忽然意识到,其实瞿燊是在这句话里给她留了退路。
——如果不想见我了,就告诉我。
任何事,当然也包括巫洛阳对她的观感和态度。
这无声的温柔一下子击中了巫洛阳的心脏,让她意识到,自己每一点细微的情绪变化,瞿燊都看在眼里,甚至不知道已经在心里做了几百次的推演,才会这样悲观地宣告。
于是,在理智反应过来之前,她脱口问道,“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这应该是一句废话,因为巫洛阳手里就有瞿燊的课表,而且她也早已将那几节课的时间门记在了脑海里,根本不需要问。
但她还是问了。
刹那间门,路灯的余光似乎注入了瞿燊的眼底,让她的一双眸子闪闪发亮。
“明天是周末。”她说,“你有别的安排吗?”
巫洛阳摇头。
“那我明天来。”
……
巫洛阳失眠了。
她以前也经常会情不自禁地去想瞿燊的事,但绝不让自己想得这么深入、这么明白,总是像蜻蜓点水一样疾掠而过,就迅速地将那些念头一并隐藏了起来。
但这一夜,巫洛阳肆无忌惮。
她承认,自己已经完全被瞿燊打动了,并且也已经试探着迈出一小步,去接纳一段新的关系。
既然如此——
那些禁忌的、狂乱了、从前不敢让自己深想的记忆,似乎就不需要再藏着掖着了。
巫洛阳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纵容自己沉溺进那一片记忆的湖泊之中,尽情畅游。而这结果就是,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半夜三点了,而她脸颊滚烫、心跳如鼓,整个人都处在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之中,以至于完全不能成眠。
原来爱情降临的时候,人们根本不可能一无所觉。
你的眼睛或许会被蒙蔽,可是你的心不会,你的身体不会,你的大脑不会。
它静默无声,又声势浩大,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掀起风暴与狂澜,除非得到满足,否则永无止歇。
天光熹微时,巫洛阳的精神也开始振奋起来。
毫无疑问,在无数遭遇爱情的人之中,她是如此幸运。因为她爱的那个人,早就已经深爱着她,并且始终站在她身后,等她回头。
虽然一夜未睡,但巫洛阳精神极好。
清晨六点,她从床上爬起来,翻开用来记笔记的本子,开始认真地写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是的,当然,虽然她喜欢的人也如此热烈地喜欢着她,只要巫洛阳走到她面前,说一句“我爱你”,她们就会迎来毫无疑问的Happy ending,但是正因如此,巫洛阳不会这样做。
爱情是有仪式感的,这样随意,可能会节省很多时间门,可是将来回忆时,难免会少许多的惊喜与甜蜜。
既然她们彼此确定对方的心意,那就完全不必急于一时,而可以全心地去布置一场仪式。
巫洛阳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将时间门定在了下个月,瞿燊生日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