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白色玉石上, 绘制着金色的法阵,从阵眼处向外无限延伸。从巫洛阳的角度看,这些法阵的线条, 像是一条条锁链, 将坐在阵眼上的人困在了原地。
那人抬起头来, 露出一张比霜雪更白的面孔,肌肤毫无瑕疵,乌鸦鸦的长发披散在洁白的衣料上, 衬得她有一种出尘的高洁, 虽然是一副好相貌,却叫人不敢轻易亵渎。
她的瞳孔是漆黑的,像是两泓深不见底的湖水, 看过来的目光十分平静, 巫洛阳却不知怎么, 在那双幽静的眸子里, 似乎看到了某种深重的疲惫。
这样一个人, 身处魔渊之上, 难免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感受——她镇压着魔渊,又似乎无时无刻不被这魔渊拉扯着,已经到了极限, 随时都有可能堕入其中。
而她沙哑的嗓音和疲惫的眼神, 更加重了这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由此,又让人觉得她身上有一种抽离感,仿佛与这世间的一切都不想干,于是可以作为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存在。
她看着巫洛阳,对于她的闯入似乎并不是不惊讶的,面上的神色却丝毫未变, 既没有惊讶,也并不好奇,只是静静地看着。
和巫洛阳想象中的剑尊完全不一样。
但,似乎又并不令人意外。
镇守魔渊一千年,听起来是一项伟大的壮举,可是对于当事人来说,却无异于是持续了整整一千年的囚-禁与折磨。
指望一个囚徒能有多么光鲜亮丽呢?
她能保持清醒冷静的状态,就已经很难的了。
这一刻,看着眼前这个人,巫洛阳心底翻涌着的那些愤怒与不甘,似乎都淡了许多。
和对方比起来,被温守明背叛也好,被迫献出仙骨也罢,好像都不再是值得过分在意的大事。
“你要死了。”她忽然说。
长熠剑尊眼睫一动,轻声道,“我知道。”
她知道!
巫洛阳动了动唇,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又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猛地拔出了剑。
坐在阵眼里的人似乎也被她这个动作惊了一下。
她自然不会以为巫洛阳是来刺杀她的,九天之下第一人的长熠剑尊,即便已经是强弩之末,也绝不会是一个小小金丹期可以对付的。
她只是不解。
也因为这不解,她未能第一时间阻止巫洛阳的行动。待她意识到巫洛阳想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巫洛阳持剑的手微微一颤,继而动作坚定起来,反手将剑锋插入了自己的脊背。
鲜血四溅。
阵眼里的人抬了抬手,又徒然地收了回去。
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若是在她全盛时期,不,哪怕只有全盛时一半……十分之一的实力,她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然而此刻,她只剩下了全盛时百分之一的实力,这足以让她在面对危险时发出致命一击,却来不及救下一个人。
长熠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地面上的人。
因为疼痛,她脸上的表情已经扭曲了,并不好看,但长熠却无法移开视线。
她看着对方身体颤抖,却始终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只是微微躬起了腰。锐利的剑锋在她的脊柱里微微一挑,一块还沾着血,却散发着莹白光彩,从而显得十分圣洁干净的骨头就被挑了出来。
“当啷”一声,是长剑落地。
巫洛阳喘息着,将这块骨头捧在手心,朝长熠的方向一递。
鲜血从她的掌心滴落。她仰起脸来,目光专注地看着长熠,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因疼痛而生的干涩,语气却平静如水,“弟子巫洛阳,愿将仙骨献与剑尊。”
长熠已经猜到了,可是当真听到这句话,还是不由得身体微微一颤。
“你……”她动了动唇,想问“你可是自愿”,却又觉得这个问题如此可笑。
一个金丹期的小小修士,却身怀整个修真界趋之若鹜的仙骨,“自愿”这两个字,还有什么意义呢?纵然她不愿,也有的是人想方设法替她自愿。
要不然,她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当着自己的面剖出这块骨头。
她不问,巫洛阳却好似猜到了她要说的话,“剑尊,弟子是自愿的。”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其实这样也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弟子保不住这块仙骨,倒不如献出来。这仙骨在弟子手中,无非是修行之路更顺利一些,不如交给剑尊,也算是为整个修真界的存续出了一份力。”
长熠沉默片刻,才轻轻摇头,“话虽如此,但你可知……有仙骨和没有仙骨的差别?”
有仙骨,或许只是修行得更快一些,看似用处不大,可是剖出仙骨,却不仅仅是少了一块骨头。
修士之所以能够吸纳灵气修行,便是因为体内的灵根。如果身怀仙骨,灵根会主动跟仙骨长在一起,这也是仙骨有助于修行的原因。
巫洛阳这样剖出仙骨,等于是直接挖断了灵根。没有了修行的根基,她的境界会立刻跌落至练气期,并且此生再难筑基,仙途无望。
但巫洛阳闻言,却笑了一下,“我知道。”
她看着长熠,反问,“当初剑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