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洛阳静静地看着她。
裴烟慢慢收了笑, “怎么,巫娘不喜欢吗?”
“怎么会?”巫洛阳反而笑了起来, 不由分说起牵着她的手起身, 走到桌边,“既然是花烛之夜,又岂能不饮合卺酒?”
一边说, 一边取了酒杯, 提起酒壶斟了两杯。
她朝裴烟举杯, “这第一杯,贺我们今日大婚,普天同庆。”
裴烟心烦意乱地跟着举起杯子,不知怎么,有一种事情已经完全失控的糟糕感觉。
紧接着,巫洛阳又斟了第二杯。
然后是第杯。
但她没有结束的意思,似乎只要还能想出新鲜的祝酒词,就能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看上去兴致很好,但裴烟总觉得,她好像不太高兴。
她甚至隐隐能猜到巫洛阳为什么不高兴,可是心里又觉得荒唐。
在巫洛阳再次伸手去碰酒壶时,她按住了对方的手,“不要喝了,再喝你就醉了。”
“如此良辰美景,本就该不醉不归。”巫洛阳笑着拨开她的手,又倒了一杯,“满饮此杯,与君同醉!”
裴烟注视着她,片刻后伸手将杯子接了过来, “好,与君同醉!”
这个时代的酒,酒精度并没有那么高,但也扛不住两人一杯接一杯地喝。何况她们喝的也不是普通的水酒,而是海盗们珍藏的烈酒,酒精度怎么也有个十几度。
裴烟虽然身在欢场,但是她的名声太过响亮,大部分人在她面前又要讲究所谓的风度,还没有人敢灌她的酒。所以这么喝了几杯,头就开始晕了。
巫洛阳比她要好一点,但是她设置这具身体的时候,也不会考虑酒量这种细节,所以此刻,同样有些醺然。
见裴烟扶着额头,星眸微阖,有点不舒服的样子,她便劝道,“去床上躺一躺?”
“唔……”裴烟蹙起眉头,强撑着睁开眼看向巫洛阳,残存的一线清明让她注意到一个问题,“还没有换喜服。”
一边说,一边就站起来,歪歪倒倒地往床边走。
巫洛阳怕人摔了,连忙跟上去。
礼服被包在红布里,端端正正地放在床上,一式两套,看得巫洛阳失神了一瞬。裴烟坐下来,伸手取过一顶凤冠,转身要替她戴上。
巫洛阳握住她的手腕,稍稍拉近了一些两人的距离,“你真的想好了吗,裴烟?”
“什么?”裴烟眨了眨眼睛,茫然地问。
巫洛阳叹了一口气,跟着坐下来,“你心里应该还有很多疑问吧,在成亲之前,不考虑问清楚吗?”
裴烟闻言,手一松,凤冠就落在了柔软的喜被上。她朝巫洛阳靠了过来,几乎是脸贴着脸,凝视她的眼睛,像是想要将她看清楚,“我确实……有一个问题。”
“那你问吧。”巫洛阳轻声说,“无论你问什么,我都会说的。”
“江山为聘……”裴烟喃喃了一句,才又抬眼看着她,问,“世人汲汲营营,所求者无非钱权财势。如果真的能打下一片江山,你当真甘愿拱手相让?”
“为什么不?”巫洛阳没有犹豫地说,“而且也不是我拱手相让——那是你的国家,你的子民。”
“我不懂。”裴烟闭了闭眼睛,“那么,你想要什么呢?”
“我?我只是想讨美人的欢心。”巫洛阳抬手,轻抚她的面颊,“你高兴,我就高兴了。”
“可是你并不高兴。”裴烟身体晃了晃,巫洛阳伸手一扶,她就半靠在了对方身上,艰难地保持思路清晰,“你不高兴,我能感觉到。洞房花烛,良宵帐暖,你为什么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巫洛阳轻轻叹息,“如果只求一夕之欢,我应该是很高兴的。可是我很贪心。我不想要江山,因为我想要的东西更珍贵。”
“是什么?”
巫洛阳伸出手,覆在裴烟的心口,“我想要的,是你的真心。”
“真心?”裴烟撑着自己站稳,对上巫洛阳的视线,感觉自己更晕了。她的手指抚上巫洛阳的眼睑,只觉得这双眼睛里似乎藏满深情,好像对方真的爱极了她。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这种人,还有真心吗?”
“你看,所以不高兴的人其实是你,不是我。”巫洛阳没有回答她这个尖锐的问题,而是温柔地说,“你又为什么不高兴呢?”
“我不高兴吗?”裴烟怔怔地看着她。
巫洛阳问,“你高兴吗?”
她很慢很慢地摇头,“我……”她的表情几乎是茫然的,眼睛里渐渐蓄上了泪水,一滴泪从眼眶里滚落,“我好像,已经不知道什么是高兴了……”
这情绪来得如此地突然,连裴烟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现在大脑一片混沌,连自己应该有什么用的反应都忘记了,只是看着巫洛阳,泪盈于睫。
巫洛阳扶着她的头,把人按在自己的肩上,“哭吧。”
裴烟哭起来的时候,完全没有声音,她一只手抓着巫洛阳的衣襟,任由眼泪无声地沾湿布料,只在难以自控的时候发出一声细微的啜泣,从头到尾都很安静,全然不像平时张扬的模样。
然后她就这样哭着睡着了。
巫洛阳直到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