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1 疑林(下)(3 / 4)

车里或房子里倒可能过得去。”

“那……树林不是第一现场?”

“他们还在努力搞清楚这件事。从现在的场面看起来,那个死掉的像是自己走到这附近,他们能找到他的足迹,鞋底上也有树林里的泥。附近没有拖拽的血迹,他们也借了几只狗试过。”

“结果呢?”

“没什么发现。狗的反应都很安静——有点太安静了。它们闻过尸体的东西后都在原地不动。”

詹妮亚呛了一下。老科隆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她镇静地用手指抹掉喷出来的酒沫。

“这酒太冷了。”她说,“我不喜欢太冷的酒和热香肠一起吃。”

“你们这些年轻人越来越不习惯传统口味。”老科隆说,“菲利普小时候讨厌酸菜,我还觉得这就够怪了。”

詹妮亚故意粗声粗气地说:“那也不妨碍他长到这么大。想活命就少管闲事,老头。”

老科隆又笑了一阵,再也没提树林子的尸体的事。直到詹妮亚重新给雷奥拴上牵引绳时,他才突然又按住她的肩膀:“我说真的,你这段时间最好别一个人去林子里。尸体已经被搬走了,你去那里什么也捞不到。”

“你怕凶手还藏在那里?”

“我说不上来。这件事挺奇怪的,就算你不相信,最好也别拿自己的小命冒险。”

老科隆的视线正对着树林的方向。他凝望那片午后阳光下的阴影,若有所思地说:“树林越密的地方,那些怪东西的传说总是越多。”

詹妮亚扣上牵引绳的固环:“我以为你们不信那些。”

“当我醒着,带着猎狗,全副武装的时候,”老科隆说,“我一点也不信树林里有什么东西。可是,你要说当我深夜从梦里醒来,身边连一把小刀都没有,还听见林子里的风声尖叫,像那种时候嘛……你就是不能百分百确定。”

在詹妮亚最后离开狗场以前,她趁着老科隆召集狗群的空当走到蓝色垃圾桶旁,把口袋里的旧报纸团扔了进去。随后她跨过铁门,走上夹在两片林地中间的沙石小路。这个夏季出奇炎热,许多本地老人甚至声称雷根贝格有史以来都从未这样热过。雨水也少得可怜,让小路边留下一串干裂的狗脚印。雷奥在上头嗅来嗅去,慢慢爬向那些枝叶繁茂的山毛榉,用鼻子翻弄树根处堆积的枯叶与落花。詹妮亚拉住牵引绳,不让它羊装无意地熘进林子深处——尽管她自己也有点想这么干。

她仰头看着这些老树。它们灰黑色的树皮上有坑坑洼洼的瘤结与疤痕,高处繁茂如棚的翠叶里传来蝉的鼓噪。马尔科姆尤其喜欢这些老树。当春季过去时,他把它们澹绿色的柔荑花做成滴胶标本。到了秋天末尾,他又偷偷把掉落的果实带去工作室里,跟詹妮亚一起烤着吃。她妈妈不喜欢他们乱吃林子里的东西,并且总拿一个误食野生毒孤的老人举例。可山毛榉的果子又没毒。

一种难言的沮丧降临到她心里。她突然觉得有点想念马尔科姆,那个能听她讲完所有想法后依然保守秘密的人。他的确不是个非常可靠的大人,却总能令她开心。此时此刻他在做什么呢?也许正对着某座西班牙古教堂里的某片天使壁画研究颜料配比。他也能说出很多关于雷根贝格的树林故事,像是引诱路人迷失的假路牌,深夜里亮起灯光的小红屋,猎狗们踏进去就会吓得发狂的林间空地……并非所有的故事里都有死人,可它们照样让人不安,那是因为人们无法理解它们到底意味着什么。马尔科姆还尤其爱讲一个詹妮亚曾经被林中仙女所救的故事,可能是他自己编造的。詹妮亚小时候的确在林子里走失过,相当难熬的一夜,但她不记得有什么仙女。

雷奥趴在落叶堆上,然后侧身瘫倒,装出一副累得走不动的模样。詹妮亚用力拉了拉牵引绳,表明自己已经识破了它的鬼蜮伎俩。

“不,雷奥,”她无情地说,“我们今天不进树林。”

雷奥悻悻地抖擞耳朵,起身在树根旁留下一滩尿迹。等他们折回正路,左兜右转地回到十五号时,太阳已经向着屋顶的方向坠落。她老哥正站在院子里给草地浇水,喷头哗哗作响,制造出一道闪烁的银虹。詹妮亚在栅栏外打量他,注意到他已经换掉了上午那件白底灰斜纹衬衫,改穿一件色彩明亮的套头t恤。他在雷根贝格总穿这种傻气风格的衣服,而衬衫想必是为了应付“生意上的事”才换的。这又提醒了詹妮亚那个她坚信不疑的观点:每个人都有多副面孔。

她一时没有吭声,继续站在那儿观察她老哥。她不但是以詹妮亚·迪布瓦的身份在看他,也在尝试着以一个更超然、更客观的角度去看他。如果她是一个路人,一只鸟或者一只狗,这个人在她眼里又会是什么样?他真的可信吗?他会在无人之处拿起刀,插进另一个人的胸膛?并非全无可能。她在心里说。只要条件合适,任何人都是潜在的凶手。

院子里的人终于发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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