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俞晓绒慢吞吞地从二楼走下来。她当然不接受一个可疑分子的拥抱,而是对着客厅左张右望。当她找到趴在墙边的雷奥时,两弯眉毛立刻皱了起来。罗彬瀚假装没看见。 “它怎么了?”她用中文问。 “什么怎么了?”罗彬瀚说,“我进门时它就这样。也许是太吃惊了——死在外头的人又回来了嘛。” 俞晓绒向着墙角走过去。当她伸手抚摸雷奥的头顶时,猎兔犬一边摇晃尾巴,一边温和地舔舐小主人的手掌,显示出自己并无任何病痛。但当俞晓绒尝试逗它玩耍时,雷奥也没表现出往常该有的浓厚兴趣。它的眼睛时不时瞄向罗彬瀚,仿佛在说“我可还没忘记你哦”。 罗彬瀚仍然假装没注意到家庭保安对自己的怀疑。为了不让气氛尴尬,他开始在屋子里到处乱逛,表现出对各种装饰变化的浓烈兴趣。 “你妈妈呢?”他对俞晓绒问,“还在加班?” “老样子。” “马尔科姆呢?” “他在西班牙。” “他去那儿做什么?” “修复古壁画。”俞晓绒解释道。她没有说得更多,也许她也确实不知道更多。有时要弄懂马尔科姆的工作内容对于其他人并非易事。他有那么多五花八门的朋友,给他带来各式各样的工作,只可惜收入上却经常不尽人意。 罗彬瀚略微有点失望,因为马尔科姆是个不爱追根究底的人。如果他问罗彬瀚去了哪里,罗彬瀚大可以告诉他自己被外星修道士绑架了,他只会立刻哈哈大笑,可能还会给他颁发一枚纪念奖章,然后就彻底把这件事儿给忘了。这种天马行空的思维对于一心想把水搅浑的人真可谓是瑰宝。而少了这位可靠助力后,要应付那对母女的盘问可就更难了。 他僵立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俞晓绒把手环在胸前,默不作声地盯着他。场面并不温馨,简直堪称险恶。不过说实话他也习惯了,俞晓绒从没学过如何软语温言,至少不会用中文说。她倒是掌握了如何用非禁忌的词汇来吵架,而这一点是他的错,千真万确抵赖不得。 “呃……”他说,“学习怎么样?” “那样。”俞晓绒硬邦邦地回答。 “假期玩得愉快?” “挺特别的。” “噢,特别?” “那里的游客都挺有意思的。”俞晓绒说。她的下巴微微抬起,显出一点挑衅的架势。 这种姿态令罗彬瀚心生警觉。他颇有作为异性同胞的自觉,不是很愿意去管一个青春期女孩怎么和男孩打交道的事儿(但她妈妈可不会睁只眼闭只眼),可是俞晓绒在此方面的记录极为不良。要是她在沙滩上和某个陌生男人相谈甚欢,那人没准就是个逃亡到此的通缉犯。好在不过是一个短假期。就算俞晓绒曾和犯下连环杀人案的食人魔共进烛光晚餐,对方也不会出现在雷根贝格的街道上。 今天是个美丽的日子。罗彬瀚在心里默念道。他不必神经过敏。小丫头片子与爱卖弄身材的冲浪小子,无非就是诸如此类的事。这是他来到雷根贝格的第一天,他力求让这一天过得友好而轻松。 “你的假期怎么样?”俞晓绒略带讽刺地问,“两年多的长假?” “特别!”罗彬瀚回答道。他紧接着痛苦地补充说:“有趣!” “妈妈怀疑你被人雇凶杀了。” “不许胡说八道。”罗彬瀚说,“我好着呢。非洲有水有电有空调,还有酒吧和超市,所有人说话都好听……客房还空着吗?让我先去把行李放了。” 俞晓绒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有一瞬间她的目光显露出叫人惊异的冷峻和锐利。那种神态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时真是分外古怪,可相信孩童的秉性天真无邪,这也是成人的傲慢。幼崽如何能脱离整个族群的天性呢?罗彬瀚心不在焉地想。不知怎么他眼前浮现的杀手小咪。他没有真的见过那名猫人,却时常想象它的眼睛也有一种纯真、明亮而冷酷的神采。 然而想象终归是想象,在他短短沉默的几秒里,俞晓绒已经悄然来到他身边。她伸手去提他的行李箱。 “我来收拾。”她言简意赅地说,“你去想想怎么和妈妈解释。她今晚就会回来。” 她的动机可能是不纯的(搜查嫌疑人的行李箱毕竟是侦探游戏中最有乐趣的环节之一),但罗彬瀚仍然为此感动。雷根贝格那梦幻般柔和而明朗的阳光似乎照亮了整间屋子,童话地点的氛围失而复得。他满怀怜爱地拒绝了俞晓绒帮他收拾行李(并顺道检查)的好意,只是把俞庆殊的包裹递给她,让她送到她妈妈的书桌柜上。而他会趁着这段时间锁上客房的门,再把自己的行李好好检查一遍,以防其中有任何不妥之处。一切都是那么温馨、友好而愉快。俞晓绒凶恶(但也有可能暗藏温情)地瞪了他一眼,拿着包裹走向书房。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