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我主动放弃的。是他们把我杀死了。”
“谁?”
“王国里的人。具体的姓名,说实话已经不记得了,但大部分治疗所里的病人都有参与吧。按照传统的办法,他们会先给罪人涂上保持知觉的药水,再用带刺的细铁条鞭打见骨,直到剩下最后一口气息时再丢弃到冰山深处的裂隙底下,让遗体永远地展示在那里。”
罗彬瀚又把手插进兜里,细细地看了看周温行。过了好一会儿后他才说:“可你已经不在那里了。”
“旧王国也不在了啊。”对方微笑着回答。
“为什么呢?他们干嘛要这样对你?”
“因为他们知道了我哥哥的名字。”
“你哥哥又对他们干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做过。他们只是希望用这种威胁将林子里的力量都驱赶到国度之外。想在那种地方建立完全由凡人控制的国度,不采取这类手段是不行的,你如果去到那里就会理解他们了。不过即便如此,这样激怒我哥哥也完全是错误的选择。他不是那种能为了规则和身份而克制脾气的类型。对于想要办到的事,即便明知会招致恶果,也照样会不择手段地去做——于是,最终我从冰山里走了出来。自那以后,我过去的名字就失落了。”
他说得很自然,不露多少情绪。罗彬瀚只得略带困惑地问:“这个故事是为了说明什么?你对人性的失望?”
“不,这是在以你们这个世界的经验在考虑问题。如果从当时王国中人的视角来看,他们那样做并不奇怪。”
“那你准备把责任归谁呢?你哥哥?老实说,如果你讲的这件事再没别的隐情,我可不会觉得他去报仇有什么问题。那些人要是不欢迎你,大可以直接把你赶走。他们把你折磨死就是没道理。”
周温行脸上只是不在意。“那里的人没有善恶这回事。”他说,“那里的伦理只关乎生与死。我变成如今的样子,是因为我哥哥自认为可以凌驾于命运之上。所以,无论他是否愿意,被他所凝视、所关注的生命都会被命运所扭曲,他的手抓得越紧,被抓住的事物就越会滑向死亡的那一端。能够终止这种命运的方法,大概也只有叫他主动从这个世界离开了。”
“你要叫他离开?”罗彬瀚说。话刚出口他就明白自己说错了。这简直是明摆着的事,答案正好相反。“你是要叫他回来。”
“是的。从冰山中走出来以后,我终于明白过去的一切其实都没有意义,我的命运完全受他的愿望支配,就像是拿在手中假装对话的木偶一样。如果他不愿放弃的话,我的命运也就无法结束,只能持续地对抗下去。说到底,这是他违背法则而遭到世界驱逐的结果。”
“我一点也不明白。”罗彬瀚说,“我都听不懂你俩到底关系好还是坏。再说这又关我什么事?我可没办法把你哥从阴间叫回来。而且——对不起,不是说我不同情你遭遇的那档子烂事——但就算我能,我也绝对不会叫他回来的。你就已经够危险了,我都不敢想在你嘴里不守规矩的人能干出什么来。”
周温行竟然点了点头,好像承认他的意见确有道理。罗彬瀚都快糊涂了,他不确定李理给他这药会不会影响思维判断力,按理说不该有这种副作用呀。
“我并不是唯一一个被他干扰了命运的人。在你认识的人当中,握在他手中的有好几个呢。”
“比如?像我那个脑子有病的堂弟吗?”
周温行只是微笑。周妤的身影从罗彬瀚脑袋里一闪而过——可是周妤已经死了,他对自己说,大恶魔掌握几个落下地狱的灵魂又有什么毛病。
“比如……来自赤县的那些人。从他诞生在赤县的一刻起,他和那片土地的命运就注定要相互纠缠和牵制。山中人的首领们都必须谨慎地对待他,既要正确地使用,也要时刻保持提防。如果走得太近则会受到牵扯和损害,包括玄虹之玉,还有玄虹的母亲都是如此。”
“什么?”罗彬瀚脱口说。
“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吗?对于0101,山中人原本是另有安排的。不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眼下你所能担心的只有玄虹而已。”
“我干嘛担心那小子?”罗彬瀚立刻说,“他可比我难杀多了。而且,不管怎么样,我听说你老哥已经挂了。我就不明白你究竟要怎么把他拉起来。”
“那个倒是不难呢。只要知道合适的仪式,其实是很容易的事。”
“你说的容易是指要血祭一整颗星球吗?拿死人头颅堆个祭坛?把十亿个绝望又怨恨的灵魂塞进什么容器里?”
“不需要。他既没有那种爱好,也不需要吸食所谓的魂魄或怨念。你说的那种事对他而言只会觉得太吵了。”
“那你去吧。”罗彬瀚做了个请的手势,“我绝不阻拦,反正这也轮不到我这种人来反对。我还是那句话:这些都是你们的事。”
“你明白他的归来对死秩派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没什么意味。”罗彬瀚说。他顿了一下,接着又说:“我也不觉得他们能成功。至于你哥哥的问题嘛……你想听真心话?我觉得他不过是那帮人走投无路时硬给自己找出来的希望而已。当然,我对妖魔鬼怪也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