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身子剧烈地发着抖,唇瓣苍白哆嗦,指甲也在掐进肉里也无法抵抗那巨大的恐惧蔓延。
以至于跪在台阶之上的膝盖都在发软,难以撑住身体。
在众人震撼不可置信的目光下……
牧云夜五体投地,下巴毫无尊严地重重磕在方歌渔脚下的台阶上。
然后无力地自台阶寸寸滑落下去。
方歌渔眼瞳里的金意如烟雾般消殇而去。
她眼神透着三分凉薄的无辜,双手托腮地慢慢蹲下身去。
雪白的狐裘毛领,雪白俏丽的容颜,在笑。
“不过是想让牧仙君帮我捡一下酒杯罢了,怎好端端的就给跪下了呢?”
方歌渔这几年生长周期好似极为漫长。
尽管三年过去,但面容模样与三年前十六岁的少女时期并无多大区别,她的身材依旧纤瘦。
蹲下来,更显娇小。
可在朗朗夜明珠的明光之下,那样纤细的身体制造的阴影几乎快要将牧云夜整个吞没埋葬。
逆着光影里,方歌渔那双漆黑眼瞳明亮,好似来自无边永夜下透出来的第一束寒冷幽光。
牧云夜难以抑制心头恐惧的蔓延。
他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噗地一声吐出和着热血的断牙。
形容要多狼狈有都狼狈。
鲜血珠珠点点地溅洒在方歌渔金色的裙裾间,好似一片金色圣海里开出来的点点寒梅。
方歌渔目光冷然地垂了垂眸子,语气却是诡异轻松调笑的:
“哟?这牙都磕断了,接下来这宴上的美酒,牧仙君怕是无福消受了吧?”
牧云夜浑身寒悸,尽管已经从那双黄金瞳的恐怖凝视下抽离脱身。
他依旧久久无法让颤抖的灵魂与恐惧的肉体融合。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却读懂了方歌渔眼底的冷意。
在刺骨的悚寒之意下,牧云夜艰难地拾起最后的体面与尊严。
他站起身来,一丝不苟地抚平自己凌乱的衣衫,朝着方歌渔深深一礼。
只是此刻,已经连正视她的勇气都没有了,匆匆行完一礼,雅度从容全失,哑涩着嗓子道:
“吾……吾有些不胜酒力,脚步难稳虚浮,竟是在如此重要的场合摔得如此狼狈。
失礼见笑了,只是这酒吾是饮不得了,还需要下去醒醒酒,以免犯下更大的错事。”
方歌渔不可置否地抬了抬下巴,目光隐隐轻蔑:
“天黑雪大,路滑难行,牧仙君离去之时,可要当心脚下才是。”
与他方才离席拾杯前说得话何其相似。
牧云夜冷汗狂冒,不敢有片刻耽误,转头正欲离去。
“等等。”谁知,方歌渔偏偏在这时候叫住他。
牧云夜肌肤毛孔里的恐惧之意还退消退干净,身体冻僵似的立在原地,不敢有所动作。
只见方歌渔转身取来一双玉筷,夹起地上的断牙递给牧云夜。
动人温柔的少女,笑靥如花:“牧仙君,你落东西在这里了。”
看着那张笑颜,牧云夜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只能僵着脸,麻木地伸出两只手掌。
接过方歌渔从筷上仍过来的断牙。
宛若接受嗟来之食一般,双手捧过。
然后一刻也不想多待,脚步再也无法保持沉稳优雅。
匆匆地……狼狈地离开了这间塔楼。
方歌渔持剑懒散地蹲在地上,金色的酒杯在她裙摆下打着转。
她目光悠悠地看向众人:
“如此看来,诸位求娶之心着实诚恳,口绽舌莲,各般承诺可说得天花乱坠,叫人着实心动。
可就连屈身为我拾一小小酒杯,都如此不愿,属实令人痛心不已,就这样的诚心……如何娶十方城的方歌渔?”
司徒也眼眸瞠然,虽说他无法看见牧云夜所见之景。
亦无法感知到方歌渔那金瞳之下所隐藏如大暗天魔世界降临的无边恐惧。
可但凡长了脑子的,都知晓牧云夜那般心高气傲之人。
你让他与女子虚与委蛇,屈身入赘十方城,为了实现野心,那自然是大丈夫无所不为。
可你要他向一名人类女子下跪,摔得口鼻溢血,吐出断牙,甚至五体投地!
那怎么看都是一件极其不正常的事。
莫说司徒也,便是其余人,看向方歌渔的目光里也饱含着不解的战栗。
如何还能够觉得,她只是要人去拾捡一枚酒杯那么简单。
百里安将剥好的整整一盘核桃往宁非烟面前轻轻一推,目光玩味:“我就说了,牧云夜他,登不上去的。”
宁非烟抱着那盘核桃仁,目光含着一丝深究的意味打量着方歌渔,语气莫名:“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