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袖他常常以太子身份自居,那份自傲神态做不得假。
这也就是说,由始至终他都不知晓自己不是活人,对于自己的身世、来历他自己也蒙在鼓中……
山巅上,嬴袖抬起那张狰狞可怖,写满仇恨的脸,死死地盯着百里安。
丝毫不加以掩饰眼底炽浓杀意,似是恨不得拆他之骨,饮他之血。
他阴恻恻地笑着:“原来,自我人间问道时与你初相遇,便注定了你我乃是天生的宿敌,我因你死而成活,你活了,这人间四海,便再无我的立足之地了。”
“所以,还是请你去死好了。”
“只有你死了,我还是嬴袖,还是天道三子之一,无人能够替代的中幽太子!”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很莫名其妙,可百里安却听懂了,他眼底露出一丝怜悯之色。
世上有两种人,在面对残忍的事实真相时,一种人会选择鲜血淋漓地清醒的面对事实,并接受真相。
还有一种人,便是当这个真相超出自己承受范围难以接受甚至是崩溃,内心便会反客为主,为自己编织出一个更轻松更容易说服自己让自己接受的谎言。
而维持这份谎言的代价,是需要付诸疯狂与杀戮来贯彻谎言,将谎言变作真相,继续若无其事回到正轨。
此刻的嬴袖看着虽疯,可他眼中流露出的那份取而代之的目的实在是太过炽热明显了。
谷糕看着这样的嬴袖,百里安忽然觉得,人性可真是一个奇诡的东西。
千奇百怪,变幻莫测。
嬴袖的出生、命运、以及谎言,无疑是悲惨值得同情的。
生来一切皆是假象,捏造,蜃影,他因这样虚假的命运人生而崩溃。
在莫大的崩溃中能够拾起勇气舍弃本性偏于邪道,偏执疯狂,成为不人不鬼的怪物,不惜一切代价地努力……却是继续维持这份让他崩溃的虚假。
实在是令人费解。
一时之间,百里安竟也参悟不透,嬴袖所求,究竟是实还是虚了。
不知是嬴袖渐渐没了耐心还是百里安此刻的眼神再次将他激怒,嬴袖已经全然没有了继续攀谈的欲望。
他的眼神恢复死亡的冷漠,瞳仁被眼白吞噬成一片邪恶的灰白之色。
“你,站的太高了,还是落下来吧。”嬴袖淡淡扔下一句话,缓缓支起一只手臂,广袤的大地间,忽然现出一片火海镜面。
如此同时,天幕之上焚焚而燃,地狱之火倒悬于天。
因为阴笛此刻已经不在百里安的手中,在大地间疯狂游走的食尸鬼彻底失去控制,已为嬴袖重新所掌。
那群食尸鬼疯狂越入火海深渊,下一刻,宛若空间换位,自天空上方,尸潮如雨,纷纷坠落下来。
百里安眼皮重重一跳,毫不犹豫地转身持剑回斩,一只食尸鬼口吐阴炎,狠狠咬在剑锋之上,十根锋利的爪子朝着百里安两侧狠扣而来。
食尸鬼指尖炎火藏有腐骨剧毒,触及必死,便是剑主羽这样的融道期巅峰强者也不敢随意触碰。
百里安不知自己的尸魔之体能够抗的住这样的毒火侵蚀,不敢有丝毫大意,手腕扭转发劲儿,将这只食尸鬼头颅横切两半。
鲜血喷洒间,十几只漆黑的暗鸦展翼振出无数粘稠腥臭的血液,顿化为十几只食尸鬼,前仆后继地坠下咬杀而来。
百里安面上无丝毫惧色,眼瞳瞬间猩红,周身血气凝结出磅礴的暗血之力。
百支血色长枪凭空而现,筑枪为墙,架住那漫天落来的无尽尸潮。
可是在那无尽的尸潮重压之下,百里安也被一丈丈逼至地面间,四野蔓延的邪恶尸气宛若跗骨之蛆,无孔不入地将他黏腻包裹。
百里安胸口很快蔓延起了一股辛辣不详的痛楚。
他心知久拖必成大祸,与这杀不死也不可能杀尽的食尸鬼们继续纠缠相斗更是自寻死路。
百里安足踏七烬步,瞬移至剑主羽面前,正欲重取阴笛,驾驭万鬼。
这时,葬心轻咳一声,好似有意指引嬴袖一般,使了一个眼神。
嬴袖冷哼一声,双臂齐齐高抬而起,振臂一呼,万鬼呼应而上。
却是不再理会百里安,而是将剑主羽的生路尽数封死。
只要阴笛离手,盘踞于四方的食尸鬼顷刻之间便会倾巢而出,将剑主羽撕个粉碎。
百里安面色骤然一冷,伸出去取笛的手微微一僵,停了下来。
剑主羽久经战场,如何感知不到四面八方朝他围聚而来的死亡杀机,可他并未犹豫迟疑。
大义当前,他还不犹豫的选择直视直直将阴笛递送出去,目光深深地凝视着百里安,沉声道:“好好活下去,壮我天玺剑道传承不灭!”
百里安却未接过阴笛,略一犹豫的瞬间,便错失了取笛自我防御的最佳时机。
嬴袖阴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