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静娴满腹心事地回到郡主府时,便看到管家进忠带着一群奴仆,正从宁先生住的厢房那边,将她特意搬过去的盆栽,又搬到了别处去。
“这是在做什么?”
她一下子有些恼火。
“宁先生住的地方需要这些花花草草,你们把它们搬走,会影响宁先生日常休息的心情!”
皇爷爷不拿宁先生的条件当回事也就罢了。
怎么她府上这些当奴仆的,竟敢如此怠慢宁先生?
简直欺人太甚!
被责骂的奴仆们,全部看向了指挥他们做事的管家进忠。
管家进忠见状,连忙小跑到周静娴的面前,还未开口说话,触及到这位如今最受宠的双眼,看出娴郡主的愤怒,赶紧解释降火:“郡主,不是我们自作主张要搬的,是宁诗仙要腾空那一带花园,说要搭个棚子,回头还要放锅炉之类的进去,锻造物件。”
锻造物件?
周静娴一下子便联想到了烧制琉璃。
她知道此事不宜大肆宣扬,没想到宁先生将烧制琉璃的事选址在她的郡主府,还要做得如此隐秘。
这么一想,若是烧制琉璃一事,真的由宁家掌握的话,光是保密这一项,恐怕就会引得宁家上下不得安宁。
似乎皇爷爷开出来的条件,也很合理。
啊!
真烦!
周静娴觉得宁先生提出来的条件,是维护自身恰当的利益,应该支持。
可从大局与安全出发,好像皇爷爷说的也对。
最为关键的是,皇爷爷没有说赏赐到底是何物,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向宁先生回复了。
“郡主回府了怎么没去找我?”
正在周静娴纠结时,听到宁无恙的声音,吓得她一个哆嗦,手里的赤金剑都掉落在了地上。
“宁、宁先生……”
周静娴颇为心虚地朝着宁无恙看去。
看到他与宁三公子一起,手里抱着一小一大的花盆,想到宁先生有伤在身,急忙凑上前去,将他手里的小花盆抢夺过来。
“宁先生,这些粗活你可以交给下人来做,以免再抻伤了臀部。”
“无妨,这一个花盆也没几斤重。”
“没几斤也要注意,对了,刚才我已经差人去请郎中了,可是那位郎中很有名,先去了乔家问诊,也不知道这会儿有没有空闲,我马上再差人去请。”
宁无恙见一向做事利落的周静娴,见到他不是先说正事,而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心里有了猜测。
一定是老皇帝没有答应他提出来的条件。
其实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毕竟平安酒献方,与皇家工部紧密合作的模式早已形成。
在老皇帝看来,现今的琉璃虽不像平安酒一样受众面广,但每年收益也有千万之巨。
而在他看来,这个数目随着琉璃工艺的扩展,还会翻倍。
这么一大笔收益,他硬生生从已经尝到宁家献方甜头的老皇帝嘴里夺出来,其实是不现实的,所以提议之初,他就没想过会成功。
除非老皇帝一时糊涂,但事后发现琉璃收益比想象还大,普及率更高时,只怕会因为觊觎宁家收入,迟早会因此让宁家有灭顶之灾。
别说什么当皇帝的富有四海不贪心。
谁当皇帝都要用钱,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国库在往外掏钱时捉襟见肘。
光从周静娴的金册与金印,是豪捐一笔后,老皇帝马上分发下来就能看出来,大兴的国库情况,不容乐观。
宁无恙虽料到了这个结果,但还是特意提出了一个不现实的条件,目的就是提醒老皇帝。
再像平安酒献方那样,只是封赏几个敕命夫人,于宁家来讲意义不大。
假使老皇帝不动真格的,给些有实惠的好处,那宁家说不定也会一时糊涂做傻事。
“郡主,看你好像有心事,可是陛下不相信我能烧制出琉璃,不想让工部借调五百斤精铁?”
宁无恙猜到了结果,但没有说破。
无他。
这次与老皇帝打太极的过程中,周静娴承担的是一个缓冲地的作用。
说白了。
他其实是在利用周静娴对他的信任,老皇帝也是在利用周静娴对周氏皇室的责任感,以及对皇家的维护。
让周静娴夹在其中难做,并非他的原意。
但少了这个缓冲地,让他直接与老皇帝谈条件,光谈利益不讲感情,多少缺了些人情味,也无法让老皇帝真正的共情宁家的遭遇。
老话说得好,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宁家在金陵府做事太过至纯至善,假如什么都不求,迟早也会让人诟病。
而与老皇帝讨价还价,既能求来好处,也能证明宁家是世俗中人,所谋只是些许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