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作沈幼初问这个问题。
宁无恙只会觉得对方是在关心他赚多少钱。
换作江宴问这个问题。
宁无恙只会觉得对方是在关心他未来发展。
而苏瑞身为皇帝的忠心手下,拿着赋税账目问这个问题,还提出让他宣传诗仙的能耐,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苏大人,你我虽相识不久但也算有交情了,再加上徐先生经常提及苏大人,说你为人刚正不阿,我觉得哪怕你说话直接一些,我也不会觉得冒犯。”
宁无恙懒得去猜其中的深意。
他只想确认,苏瑞的试探,是否合他的心意。
沈幼初也在旁边歪着头,小声嘀咕着:“苏大人,你到底想问什么?是想让宁公子多赚钱呢,还是想让宁公子走仕途?”
这个问题还真把苏瑞给难倒了。
他最近闲暇时,抽空读了宁无恙流传于世的所有诗词。
才发现,他此生学过的任何辞藻,都不足以赞美作诗的人,也终于明白了徐几道为何会将宁无恙称之为诗仙。
此人别说是大兴难得一出的天才。
他觉得就凭宁无恙目前所作的这些诗词,此子必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才华实力。
万万没想到。
宁无恙又送了地方赋税这样一个大礼给他。
以文学角度来看,他不必向陛下举荐,陛下应当也早已知道那些诗词。
可诗词到底只是闲情雅趣,可登大雅之堂,却无法断定一个能够吟诗作赋的人,能够帮助陛下治理国家。
可实打实的赋税,它证明了宁无恙有经商的本领。
而宁无恙能够四两拨千斤,把原本与他对抗的花房老板拉来买他的冰,给金陵贡献赋税,这说明此子有从别人口袋往外掏钱,还能让人心悦诚服的手段。
朝廷苦此人才,久矣!
陛下还想借助他在江南道履职三年的经验,回京城当户部尚书,增加国库赋税。
可只有他知道,这个重担有多重。
“苏大人若有难处的话,方才的话就当你没问,我没听到。”
宁无恙见苏瑞眉头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一直沉吟不语。
他也没有逼着苏瑞表明态度。
“不论是去京安城开商铺,还是去求学结交天下才子,我目前都没有想法。”
宁无恙直接把两条路子都给堵死了。
这完全出乎了苏瑞的意料。
“为何?”
苏瑞不解。
商人逐利,这金陵是富甲天下,可权贵最集中、最舍得攀比花钱的地方,绝对是京城,是天子脚下。
这对于宁无恙来讲,是一个挑战更是一个莫大的机遇。
文人重名,这江南多才子不假,可才子最集中、最有志向的地方,也非京城莫属。
这对于诗仙来说,是一个可以与人推敲与畅谈的绝佳之处。
宁无恙也很给面子的,看向西北方向,脸上流露出向往之色,但很快,又被忧虑所取代。
“苏大人,你别看我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那是因为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活得潇洒自在,可是呢,我这个人其实特别胆小怕死,毕竟钱没了可以再赚,别人骂我沽名钓誉,大不了我不写诗不作词。”
宁无恙停顿一下,语气转变得十分沉重。
“可人的性命,它只有一条,无论你钱多钱少,是诗仙诗王还是普通的诗人,这一点老天爷它是公平的。”
说到这里,宁无恙又停顿起来,脸色有些为难。
苏瑞却被他的话提起了兴趣,眼见他不再往下说,只能催促着问:“然后呢?这和宁先生不想去京城有关系吗?”
“我不是不想去,我是不敢去。”
宁无恙手指着沈幼初。
“自从娴郡主告知我,有人发布了杀手令要花钱取我项上人头,沈小姐便一直贴身保护我,以防肖小之辈暗害于我。”
“这还是在我熟悉的金陵,我便如同过街老鼠,生怕被人打杀了,若去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我怕我还没来得及赚钱作诗,我这条小命便没有了。”
话,点到为止。
宁无恙拿起桌子上的银票,递到书吏面前。
“请大人核对数目。”
书吏看了一眼满目震动不语的苏瑞,连忙核对完数目。
又给宁无恙开具了收缴税目的税票后,将留档的递给苏瑞。
但凡单笔过万的税目账册和税票,都要经过知府的手,上报给刺史大人,盖上章封存入档。
有些巨额税票,还会被地方当成功绩,在月初汇报给皇帝,皇帝便会当朝表扬,以示嘉奖。
江宴不在,哪怕苏瑞方才没有跟来,书吏也会在变成之后去请苏瑞用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