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半程坐在靠车窗的位置,范常林躺在刘半程的对面,也是靠窗户这头,头仰着一动不动,两个座位成了他俩的专属。
车箱通道的灯已经熄了,车箱内横躺竖卧的,歪着的倒着的,大多人进入了梦乡,只能几个人,和刘半程一样,隔着车窗向外看。
一晃而过,又是一晃而过,铁道上的灯光,终于刘半程第一次近距离地看清了范常林的这张大脸,这张曾经豪横霸气的大方脸。挺白,又挺安详。挺坏,心眼又小,容不下别人比他强。又担不了责任,想当班长,又不愿多吃苦多受累。
现在倒好,老实了,像睡着了一样,长托托的。
刘半程用手绢把他嘴角流出的白东西擦利索之后,也想打个盹儿!必竟紧张一天了,又一口饭没吃,也想像他一样横着睡一下。可是他刚躺下,一位新来的旅客,好像是来找座的,轻轻地拨拉一下刘半程。
刘半程急忙起来,说,打座吗,你想坐,就坐吧!我不睡了。
他和范常林两个人站了两个大长座,半程觉得不好意思。
眼前这个中年人说话声音很轻,“我不坐!”
他一手扶着背包,一手指着对面的范常林,
“你看看,他,好像是拉了!”
刘半程一看,可不咋地,车箱地面上,已经流下一摊子那黄黄的东西。
车箱内好像也有人知道这个事了,炸锅了。
“这是什么味儿啊,谁啊,这是谁干的啊!”
他这一嗓子把车箱里的人都惊醒了。
连过道的刺眼的灯都打开了。
刘半程用手挡着眼睛在座位上站起来,向说话的方向直拱手,又转身向前后的旅客说,
“实在对不起大家,实际在对不住大家,我的战友病了,实在没办法,请大家理解,请大家理解,求求你们了!”有几位女乘客说,
“太烦人了,这是什么事啊!”
这个时候,邻座的递过啤酒的小伙子,也站了起来,指着
“唉唉唉,这俩个当兵的,多不容易啊,一个人人事不省,拉尿难免,大家都照顾照顾吧,体谅体谅吧!”说完,回头跟刘半程说,
“你把你战友那处理一下,他们就是吵吵,不能把你们咋地!”
刘半程满脸歉意,让过道那边的旅客把脸都转过去。他好给范常林换裤子。
因为他们中间有个女的。
好在他们都很配合,女的把脸转了过去,用手捂着鼻子。
把对面安顿好之后,刘半程憋着一口气,一次性把范常林的棉裤脱了下来,连裤衩都没留下。
之后又把自己的棉裤脱下来,不过自己的裤衩留着。
他把自己的棉裤给范常林换上,穿着自己的单裤。
他弯腰用范常林的棉裤卷成团,又从兜里翻出读过的报纸把地面的稀溜溜臭哄哄的屎收起来,回头让邻座的小伙子帮看着点。
他把衣服团儿和报纸抱到两节车箱中间处的水盆里,展开,用手刷干净,拧净水,再刷,再拧净水,回到车箱。
他脱下自己外裤,把湿的棉裤穿在自己身上,旁边的几位男同志,看着直发愣。
刘半程只管做着自己必须做的事。
他估计省城那边的温度不会高多少,只要这伙计冻不着,不感冒,就谢天谢地了,自己咋地都地,先对付一下再说吧。
因为临上车时,市里的军医就特意提醒刘半程。
“我可告诉你啊,这一路上,千万别让他冻着,感冒了你可就麻烦了。”
就这样,只要范常林一拉粑粑,刘半程就给他裤子换下来。之后把自己刚遢热呼的裤子再给他换上。到最后,刘半程开脆到卫间旁边去商量那位老爷子,
“大爷,我有个事,得求您,您也看到了。我现在呀,把中间的我们俩的座位擦干净,您行行好,到中间去坐,我方便给他收拾大便,又方便洗衣服,换衣服,您看中不中!”
这位大爷,很理解也很明理,一句话没说,提着包就过去了。没走几步,回身还给刘半程一个大拇指。
还好,到了下半夜2点之后,这伙计基本上不啦了,也不吐了。
也不知道省城的火车站,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他上高中的时候,那里感觉还是挺乱的。
早晨5点钟不到,天还特别冷,刘半程穿着单裤直打哆嗦。
刘半程感谢这一路上给他们关照的旅客,在临座小伙子的帮助下,背着范常林下车。
小伙子拱手挥手告别。
没想到他们刚一出站口,就被一群人力车、出租车截住,搭话拉活。
刘半程没有力气说话,背着范常林直接撞开人群。
可是没有地方放病人,背了一会儿,就得靠墙边停一会儿。
还好,范常林没有发烧,他在刘半程的背上,边啦啦着口水,边释放着刘半程早已习惯了的味道。
好在他的身体也在后背给刘半程取着暖。
省城的部队医院在西安大街上,是一栋六层楼高的医院。
门诊在一楼,看病在二楼,住院在六楼,没有上下的电梯。
据说这家医院骨科是长项,不过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