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太刚睡下就觉着心神不宁,岁数大了后她本就觉少,这些日子又总疑神疑鬼,一点风吹草动就让她紧张不已,此时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声音,更是吓得一个激灵人就清醒过来。
侧耳仔细听,就听到外面一声声阴森恐怖的声音:“老太婆,还俺命来!”
林老太整个人都麻了,声音里都带了颤音,推了推身边的林老头,“老……老头子……你醒醒……是不是老二媳妇来找俺索命了?”
林老头睡得正香,被推了不耐烦,甩了下被林老太推着的肩膀,瓮声道:“你整天疑神疑鬼的,还能让人睡个安稳觉不?”
说完,翻个身又睡了。
林老太推了几下,林老头干脆把头埋进被子里,她只能自己壮着胆子爬到窗边。
自从村里家家户户都盘了炕后,林老太家也跟着盘了几个炕,她这屋的炕就盘在靠近院子的窗子这里。
颤微微地推开窗,一阵冷风裹胁着雪片扑面而来,将屋中点着的烛火吹灭。
林老太不由得打个寒噤,但很快,当她看到对面墙上那道飘来飘去的鬼影时,立时惊恐地大叫一声:“鬼……鬼啊!”
接着,人往后一倒,晕死过去。
林老头被她这一嗓子吓醒,没睁眼就被冷风吹得一个哆嗦,紧接着,顺着冷风飘来的臊臭味让他忍不住干呕。
等回过神时,屋子里已经被冷风吹得冰冷一片,林老头才哆哆嗦嗦地爬到窗边想要关窗,就看到林老太倒在窗边不知是死是活,臊臭味正是从她的身上传来。.
“一天天的也不让人消停了。”嘴上骂着,眼神却瞥过外面的墙。一道悠悠荡荡的影子在墙上飘来飘去,虽朦朦胧胧不真切,却能一眼就认出那影子长着一张何氏的脸。
“啊……有鬼!”林老头惨叫一声,也晕倒在林老太的身上。
东厢房炕上的林狗蛋推了推旁边刚爬上炕就睡得像死一样的林文耀,“大哥,爷奶那屋出啥事儿了?要不要去瞧瞧?”
林文耀摸了摸狗蛋的头,“乖,没啥事儿,睡吧。”
林狗蛋听话地闭上眼,林文耀却陷入沉思。
就在刚刚,他起夜回来,听到院外有窃窃私语声,仔细听像是小满和二虎的声音,猜着他们是要做什么,便悄悄地回了房。
果然,不多时他透过门缝朝外看,就看到墙上飘来飘去的影子。
林文耀只当姐弟俩是找了术士学了些术法,大过年的把二婶招回来显灵了。
要说怕吗?心里确实毛毛的,但他自认做过的亏心事里没有对不住小满姐弟的,甚至他还在心里感谢小满姐弟让他能够继续读书。
二婶活着时是个善良的人,对他也很是疼爱,不但时常给他买文房四宝,做点好吃的也会拿来给他吃。
就是死了做鬼,也不会害无辜之人,于是便爬上炕继续睡他的觉了。
还没等他睡着,就听到爷奶那屋的动静,果然,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被半夜的鬼影吓到。
林文耀心里说不出的痛快,甚至想二婶若是能把老两口带走就好了,不能都带走,把奶奶带走也行。
差不多的对话在林老大和姚氏的屋中上演,只是没见过‘鬼影’的他们,只当老头老太太大半夜不睡觉作妖。
“他爹,俺受够了,这几个月,娘一天天看着就瘆人,悄摸摸看俺的眼神像要把俺吃了,俺真怕哪天一个不留神,她往俺饭里下毒。过了年说啥都把家分了吧!”
林老大直叹气,“俺也想分家啊,可一提出分家娘就晕,俺还能说啥?”
姚氏眼里露出厌恶,“爹娘如今最疼老三一家,家里的东西俺们啥也不要,把家里一切都留给老三一家总成吧?俺们有手有脚,你跟着去盘炕这些日子也挣了几两银子,先给文耀交束修,往后的束修俺们再想办法。”
林老大想说就是姚氏不说,家里的东西老太太也未必会留给他们,不然也不会不肯拿钱给文耀读书了。
想到还在读书的大儿子,林老大最后还是点头,“成,等过完年,俺先在城里租间房,做点小买卖,到时爹娘若是不愿分家,俺们就在城里住着不回来了。”
姚氏喜极而泣,“他爹,你可不能骗俺。”
“嗯,不骗你,到时在城里给闺女们说个婆家,往后都不回村了。”
而在他们隔壁,睡在一个屋的两个女儿,都睡得极沉,压根就没听到夜里的惨叫声。
林小满和林二虎听到老两口的惨叫后,收拾了东西就往回跑,鹅毛般的大雪很快就将他们的足迹掩盖住,呜嗷的大风里也不会有人趁夜出门。
进院时,大雪已经深到膝盖。顾不上回屋取暖,先拿了扫雪工具顺着梯子爬到屋顶清雪。
这场雪很大,屋顶的雪刚清干净,很快又落了厚厚一层。
一整晚,林小满起来三回清屋顶的雪。早起时,院子里的雪已经到了腰,这还是有院墙阻挡,风刮来的雪被挡在墙外。
打开院门,门前的积雪竟到了林小满的胸口。入目所及,能看到的房子都被埋在雪里半截,只看着就让人有喘不过气。
也不知这一晚上的雪下完,村里有多少人家的房子被压塌。